徐天、張琳琳還有……夏垌的尸體,被裝進尸袋,抬往殯儀館,林達把修零帶到了警察局,審問室內,修零一句話也沒說,他癱軟無力的坐著,根本聽不進去一句話,在他眼前的警察嘴唇快速地一張一合。
審訊沒辦法進行,林達以市刑警隊大隊長的身份把修零放了,開車送他回去,在路上修零依然一句話也沒說,就像啞了一樣。
他望著車窗外,眼神頹廢,就如死人的眼睛……
林達瞟了一眼倒車鏡,倒車鏡里反射著修零,他知道……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不是身死,而是心死,當失去最重要的東西時,世界上其他的一切都會變得不重要,對一切都不產生欲望,如果沒有了欲望,就如同行尸走肉,對一切都滿不在乎,餓了不會找吃的,渴了不會找喝的,困了也不會找個地方去睡覺……現在修零就處于這種狀態。
但是,硬要說修零還存在欲望的話,他就只剩下殺死警察的欲望了。
林達把修零送到他家樓下,扶著他往樓梯上走,修零突然轉身掏出了林達腰間的佩槍,槍口對準林達!
“修零!你干什么!”林達嚇了一跳,退后了兩步。
修零極力控制自己,扣在扳機上的食指……顫抖著,他隨時可能走火。
“呯”“呯”“呯”“呯”“呯”“呯”“呯”
小區里回蕩著槍響,一直打到沒有子彈……
周圍的居民聽到槍聲戰戰兢兢地把頭鉆了出來,只見一個瘦弱的男生對著一名身穿警服的男人,子彈全打到了男人身后的白楊樹上。
白楊樹嘩嘩作響……
林達驚出了一身冷汗,發現原來是虛驚一場,上前兩步,握住修零手上的手槍,林達能感受到他的手還在顫抖。
“滿意了吧!?”林達的話里有一半的譴責,一半的擔心。
修零把手放了下來,林達把手槍收回槍套,把手搭在他肩上,想扶他上樓,但是修零一揮手,把林達想扶自己的手揮開。
他獨自上樓……
林達望著修零蕭條的背影,他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眼睛里沒有半粒眼淚,只是如幽靈一般左右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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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零回到了熟悉的房間,再也沒有出來過……
過了兩天,修零出席了夏垌的葬禮,潔白的漢白玉上刻著夏垌的名字,那張永遠不會老去的頭像,將他的年齡永遠停留在了二十一歲,永遠保留了那張不會再老去的臉。
修零第一次見到了夏垌的父母,這時修零才想起,夏垌從來沒有和自己說過他家里的事情,每次說起,他都會以巧妙的方式轉移話題。
夏垌的父親比想象中的年齡要大,他是一位成功商人,結婚比較遲,在三十五歲的時候娶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明星,因為虛榮心比較強,經常耍大牌,所以她的名聲并不是很好,夫妻兩人努力了好幾年,終于懷上孩子,但是父親忙于事業,沒時間照顧夏垌,所以夏垌從小由母親撫養長大。
后面的事情,修零在教授搜集來資料里看過,母親是個虛榮心很強的人,夏垌小時候很受別人喜歡,母親不甘愿被夏垌搶走風頭,于是陷害夏垌,幼小的夏垌想逃避現實,躲在家里,但是“家”不是他的安生之所,他的生活環境不允許他逃避現實,只能拿起武器反抗,于是夏垌度過了一個悲慘的童年。
漢白玉的墓碑前,夏垌的父親穿著黑色西裝,凝視著那張灰白照片,像是在回顧和他在一起的生活,然而卻回憶不起來太多,在夏垌十三歲之前,他們一個月見不到幾次,直到夏垌十五歲,父親明顯看到了夏垌的改變,他開始變得沉默寡言,特立獨行,但是做事深思熟慮,沉穩冷靜,里外透著一股高冷氣質,從那個時候開始,夏垌再也不會依賴別人,他的眼神對任何人都充斥著敵意,如同尖刃般銳利。
沒有人注意到夏垌的過早成熟是因為他的經歷,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讓人覺得可靠,他很放心夏垌畢業以后繼承自己的事業,然后將夏家的事業發揚光大,但是……
“計劃趕不上變化啊~~~啊~~~~~”這個年過60的父親,夏垌的父親在墓前大哭大鬧起來。
修零抬起頭,仰望灰白色的天空,心想如果夏垌在的話,他會怎么說?
他會不屑地一笑,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只是因為你的計劃還沒有做到完美,如果考慮進一切的可能性,無論怎么變化都不可能超出計劃”
修零的視野里仿佛出現的夏垌的幻影,他在天空中對著自己做最后一次微笑。
夏垌的骨灰即將下葬,周圍來吊念的人寥寥無幾,除了大學里的幾個人,同齡的只有三個男生,他們不是夏垌的朋友,而是高中時受過夏垌欺負的三個男生,他們故意來看夏垌笑話的,曾經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夏垌既然落入這步田地。
“聽說夏垌殺了人,是被警察當場擊斃的”
“我就知道,這種人肯定就是有病,高中時候他就看誰都不爽,恨不得把人全殺了”
“我也覺得他看人那眼神很不對勁,你們還記得高中教室里的那些金魚吧,就是他殺的!虧他還是班長!”
“要是早幾年死的話就好了,我們高中的時候就不至于受那么多苦”
“誒……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們,高中教室里的那些金魚,是我玩死的……”
“你!?……”
“但是,那天他為什么主動承認是他殺的啊!”
“我……我事后問過他,他說他既然是班長,就應該管理好所有人,他沒有把我考慮進去,所以金魚的死是他的責任,而且是全責”
“這……”
“這樣說起來,他也并不壞嘛”
“也對呀,如果沒有他高中那樣逼著我們的話,像我們這種差等生怎么可能考上那么好的學校啊”
其他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后,彼此對視了一下,點了點頭。
隨后三人走到夏垌的墓前,九十度鞠躬行禮。
從此,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世界上必須要有一個最壞的壞人,以讓其他誤入歧途的壞人改邪歸正,如果必須要有一個這樣的壞人的話,“有個人”愿意直到死背負罵名。
三人走后,夏垌的父親與修零對視了一眼,什么也沒說,夏垌的父親已經在警察那里得知了消息,他的心情五味雜陳,對修零的眼神既是仇恨又是感激,既想打他又想謝他,他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既然如此,不如什么都不說,從他身邊路過,坐到白色奔馳上,讓修零和夏垌單獨呆一會兒。
修零就在夏垌的墓前,凝視著他的照片,他想如果夏垌還活著,他會怎么對自己說呢?
大概會生氣地說:“修零!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了!逃避不能解決問題!給我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