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窗外的蟲叫聲猶為響亮,阮飛煙在雪梅與初菊的侍候下早已沐浴更衣,雪梅替她將發簪一一拿下來來,拿著一把精致的木流子替她梳著頭,看著鏡中那個眼睛泛著流光的俏麗女子定了神,她有一雙清亮如水的眸子,波光流轉間,有吸人魂魄的瀲滟。阮飛煙還不敢接受自己重生一事,更加還沒準備自己居然是這么一個絕色女子,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臉,呵,她是這么真實的存在,臉頰肌膚觸手嫩滑,彷佛輕輕一戳就會破。
身后的雪梅道:“娘娘是消瘦了。”
“我以前是怎樣的?”
“娘娘以前臉頰有肉,一笑便有個小小的酒窩,我娘說酒窩是因為臉上有肉,有福之人才會有——”知道自己又亂說話,忍不住用眼瞄了一下阮妃娘娘,見她只是失了神的看著銅鏡,松了一口氣。
見她沒再說下去,阮飛煙道:“怎么不說下去了?”
“我娘說,因為有肉才顯酒窩,如果臉上沒肉,笑起來酒窩也是淺淺的。”這回雪梅說慢了些,并沒有像剛才那樣興奮得濤濤不絕。
“然后呢?”
“然后?”
“是啊。”阮飛煙轉過頭:“我以前是怎樣的?例如性格,待人,又或者跟皇上。”
“小姐,你——”雪梅驚呆了,甚至連稱呼都改了,喊阮妃為小姐。
“小姐?”阮飛煙蹙著眉問。
“是啊,小姐,您沒事吧?”眼前的人讓雪梅感到陌生,以前的阮飛煙不會這樣的,以前的小姐只會讓自己替她靜靜地梳頭,侍候她上床休息,便沒她什么事了。今天居然讓她談起她自己來?而且小姐最忌下面的人談論她,雖然以前的小姐也會跟她們說一些皇上的事,又或者她自己的事,但從來不會這么花癡地看著銅鏡內的自己,她的眼神是多么的陌生,即使是看到她自己。她回想今天小姐醒來的時候便一副不對勁的樣子,又看到小姐對曉月一副冷淡的樣子,曉月見到小姐醒了不是高興,反而是害怕——,以前的小姐雖然溫婉,卻并沒有對她們客氣地說過‘謝謝’——,種種跡象說明,小姐出事了?
不過,到底出了什么事?
阮飛煙見她陰晴定的臉,知道她已經起疑,不過既然她叫自己做小姐,那便是自己人啦,該死的是,昏迷前的事雖然有些感覺,但關于跌落荷花池以前的事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如果我說,我對之前的人與事一點都想不起,你會不會幫我?”
看著阮飛煙期盼的眼睛,雪梅接受了她失憶的事實,她用力地點點頭,小聲地道:“只要小姐吩咐,奴婢在所不辭。”
“那就好了。”阮飛煙彎著嘴角笑起來:“我問你,我跟你是什么關系,我是指,我沒進宮前,我們有沒有關系?”
“當然,我是小姐的隨嫁丫鬟,跟初菊,曉月三人一同隨您進宮,那年,您15歲,我13歲,曉月16歲,初菊8歲。”
阮飛煙沉吟起來,半晌,又問:“這么說來,你們都是我的心腹?”
雪梅點點頭:“小姐待我們簡直情同姐妹,您有什么好的都會念及我們,比如有用不完的布總會賞給我們做衣裳,還教我們讀書寫字。”
見阮飛煙不信的樣子,雪梅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面一只碧綠的玉鐲在燭火的映照下閃出寒光:“您看,這是皇上賞給您的,您用不著那么多便轉贈給我。”
看物件,確實不應該是低微的宮女所能擁有的,阮飛煙相信了她說的話,轉念又道:“將這鐲子收起來吧,露了人眼始終不大好,你我情誼彼此心中知道好了。”
雪梅會意,遂脫下鐲子,用絲帕包好,收入懷內。
阮飛煙見她乖巧玲瓏,甚是滿意,遂又問:“那么曉月與初菊呢?”
“曉月是小姐的伴讀,比我早幾年進阮府,說得上是陪著小姐成長的,因為人長得漂亮,在一次阮府宴請中被城市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李銘看中,遂要納她為妾,又因小姐病重為由拖了一年,一年后皇上選秀女進宮,小姐便隨著適婚官家女子入宮選秀,小姐被皇上留了牌子,便帶著我們三人進宮來作小姐的陪嫁丫鬟。”
是不是雪梅說漏了點什么?阮飛煙皺著眉頭想了想,記得部隊有個師姐特愛追宮廷戲,一般的宮廷戲,小姐帶的陪嫁丫鬟絕對沒有三個那么多,是不是問題出在這里?阮飛煙試探著問:“陪嫁丫鬟最多不是兩個么?”
“是的,小姐。”雪梅到現在終于知道阮飛煙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來了,用近乎憐憫的目光看著她,道:“我跟曉月是您的大丫鬟,與初菊不同,初菊是您見她可憐,將她從人販子買回來一手帶大的孩子,選其二,您原本是選了我跟初菊的,也因為之前您跟曉月之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決定將曉月留下來,但曉月去求老爺,說您不把她帶上她便要嫁給李銘,等同推她于火坑于不顧,她說寧愿守著小姐在宮中老去也不愿意嫁給李公子,小姐不忍心她嫁給一個不愛的人,便修書給皇上,說明帶多一個丫鬟進宮的原因。鑒于當日選秀小姐便表現在群芳之上,皇上本來就對小姐就有愛意,更見小姐為一個丫鬟而有求于他,知道小姐是一個美貌與善心齊全的人,便破例答允小姐,更向皇后說明多一個丫鬟更便于照顧您,又讓內務府少操一份心,此為一舉兩得,連皇后娘娘都點頭贊賞,更將自己頭上的白玉珠花賞給了小姐,說衫著小姐如絲的黑發極為相配。”
“我跟曉月發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你知道嗎?”
“這個具體是什么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曉月跟大太太走得勤,小姐是不允許我們這些奴婢跟大太太走得勤的,于是責了她幾句,她居然跑到院子哭起來,害得就連最疼小姐的四姨娘都忍不住過來說了小姐幾句,小姐又與曉月說了話,曉月便說只是想打探一下選秀的消息,此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大太太?阮飛煙瞇著眼想了想,古代官家老爺的正室便是大太太,而妾氏都稱為姨娘,那么大太太便是爹的正室,而自己的生母便是四姨娘?心里咯噔了一下,深知庶女是沒資格入宮選秀的,而事實卻是,自己不但入了宮,并且做了乾隆爺的寵妃,背后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真相?如果真相被外人知道,后果又會是怎樣?
目光一凜,隨即將光芒收斂,她點點頭,隨口問:“那初菊呢?為什么一定要帶上初菊?”
今日下午醒來時屋內全是人,一時還真分辨不出哪個是初菊。
“初菊今年年11歲,在4歲那年因為家里鬧饑荒,家里人養不起她,又不忍心看著她活活被餓死,便忍痛將她送進阮府,本來大太太已經說了孩子太小,又因阮府根本不缺丫鬟,便沒有答應要她,剛好小姐經過,見她可憐兮兮地盯著您看,便懇求大太太要了她,收為己用,大太太平時對小姐不冷不熱,但不知道那次為什么沒有拒絕您,反而真的買了初菊給您用。那時,您也就11歲。”
算起來自己比初菊大7歲,聽到這里阮飛煙總算知道了原主的一些事,真是爛好心啊,自己好心將曉月帶進宮,卻給自己埋了一個炸彈,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