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妃呢?她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腳下的血形成一灘,再不救她,估計她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死了——,心念一動,她看了眼雪梅,正好看到雪梅也朝她看來,她用唇語道:“你去救嫻妃,我將凌香救出去。”
雪梅無聲地點點頭,阮飛煙從袖中伸出三根手指:三、二、一。
雪梅飛身摟著已經昏迷的嫻妃躍出窗外,而阮飛煙則抓著凌香飛出窗外。留下皇后在身后大喊:“抓住她們——”
隨著時日的練習,她將內力控制在自己可能揮灑自如的程度,這回隨著雪梅的腳步一路向西,雪梅帶著一個昏迷的人比阮飛煙吃力,腳步有點緩慢,一路上遇到內監宮女也只是閃身而過,并沒有做到只見風不見人。
皇宮內高手林立,她們是否能逃過這一劫?
阮飛煙的功力也不能維持多長的時間,基于這個原理,雪梅冒險將她帶到宮內一處隱蔽的地方,放下嫻妃后,連忙伸手搭在阮飛煙的左手,緩緩不斷地輸真氣給她,以保存她的體力,活生生像一個移動充電器一樣——
“小姐,此處不能久留,等你好點后,我們要找一個更加隱蔽的地方,然后我再去太醫院找許明傅來看嫻妃。”說完捏開嫻妃的嘴,塞了一顆黑黑的、尾指那么粗的藥丸進去,凌香倒來一碗水,喂嫻妃吞了下去。“這顆藥可以暫時保住她的命,醒了后記得不能讓她哭泣,以免被人發現,我會帶許大人趕回來。”
“等等。”阮飛煙雖然略顯虛弱,拿下頭上那支簪子:“帶著去見許大人,記住,不能動武。”
“知道了,小姐。”雪梅接過簪子飛身而起。
凌香扶阮飛煙坐在嫻妃身邊,然后轉身守在門口。
十月深秋,門外秋風吹得呼呼聲,滿地落葉被吹到半空,這里像在郊外一樣,只要風一吹,沙塵揚了起來,落在桌子上,椅子上,蒙上厚厚的一層灰,環視室內環境,只見堂中有張四腳圓桌,幾張圓木椅子,可惜都歪倒在地,顯得七零八落,零亂不堪;靠墻有兩張貴妃椅,阮飛煙坐了一張,另一張也是歪倒在地,靠墻還有一張貴妃塌,就算是蒙了灰也看得出是舊物,這里雖然了無人煙,但從橫梁上的雕花也看出是皇宮產物,這里是哪里?
正在她蹙著眉都想不出這是哪里的時候,雪梅帶著許明傅一陣風的趕來,許明傅一進門就恭敬地欠身:“娘娘——”
“許大人,快,去看看嫻妃。”阮飛煙站起來,神色凜然地道。
“是。”許明傅替嫻妃把了脈,臉色沉了下來,隨即向阮飛煙稟道:“脈象微弱,似是游走于鬼門關之間,娘娘,胎兒已經沒有了心跳。”許明傅暗忖:按嫻妃娘娘的脈象,半柱香前就應該仙去,居然能等到他來,倒也是一個奇跡。
只見阮飛煙踉蹌地退了幾步,雪梅緊緊扶著她才不至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蒼白著臉問:“那嫻妃呢?有幾成把握可以救回來?”
“微臣帶了人參來,只要用引產術將死胎滑落,娘娘的命也算是保住了。”
“引產術……”阮飛煙喃喃地道,環視了一下四周,更覺如此簡單的一個手術,在這里要完成它,也是難上加難,她急得頭上冒上密密的細汗。“如此環境,大人有把握么?”
“回娘娘,在冷宮中升起煙火煲水熬藥必定引起宮里面的人注意。”
這里是冷宮,阮飛煙已經猜到幾成,現在由許明傅口中說出來才驟然嚇了一大跳,如此荒涼偏僻的地方,也只有被廢妃子才會到來,人跡罕見,滿地落葉,領取宮里少得可憐的飲食以維持生命,無論昔日如何風光,一旦淪落到這種地步,也只有被人踐踏的份了。
她問:“那你可有辦法?”
“回娘娘,微臣可出宮熬藥,但引產必在此使用干凈的熱水——”許明傅猶疑起來。
雪梅急道:“熱水我可以回宮偷取,每個妃嬪宮里都必須用到熱水,去取,來回也不用一柱香的時間。”
“那快去。”阮飛煙道:“再拿點干凈的毛巾與被子,你就跑多幾個來回吧。”
“是,小姐。”雪梅轉身而去。
見雪梅走后,阮飛煙由凌香扶著踱到門邊,遠遠看向東面,那里依稀聽到噪雜的人聲,她回過頭問:“大人來的時候,宮里面怎樣?”
許明傅謙恭地道:“回娘娘,小圓子帶人在宮里四處搜尋娘娘的蹤跡,而姚紅姑姑也從各房搜起,務必搜到娘娘的駕勢。”
阮飛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能淡定如她,她也真的開始佩服自己了,她道:“許大人不必多禮,本宮被皇后貫以罪名,已經不是什么娘娘了,我只希望皇上能快點回來,還本宮一個清白。”
“姐姐——”一聲虛弱的聲音在耳邊驟然響起,阮飛煙大喜,連忙走到嫻妃身邊,握著她垂在椅上那只軟弱無力的手,歡喜地道:“你總算醒了。”
嫻妃滿頭是汗,氣息游弱:“姐姐,我的肚子好痛。”
阮飛煙心中一酸,強忍淚水,拿出自己系在腰間的手帕親自替她試汗,強忍心中痛楚道:“忍一下,許大人會治好你的痛楚。”
“姐姐,我知道你沒在蓮藕糖里下藥,一切都是皇后——”嫻妃喘著氣,斷斷續續地道:“是皇后——她——嫁禍于你——”
阮飛煙柔聲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但事實卻擺在眼前。”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31世紀的科學鑒證組來到,也未必能證明那碟蓮藕糖無毒,皇后既然已經出招,她必定會在糖里做了手腳,而蓮藕糖又是自己宮里面的宮女親自送去給嫻妃,人證物證都有了,又如何抵賴?
嫻妃急得又再昏了過去。
許明傅為她施針,保持血氣暢通,這時雪梅提著兩壺開水進來,肩上搭著兩條毛件,又裹著一張被子,手上提著許明傅要的藥材。
許明傅見識過她的輕功,對她來去自如的武功十分贊賞,但他一句廢話都沒說,開始替嫻妃做引產手術。雪梅與凌香在一旁聽候許明傅指示做事。
許明傅吩咐凌香去將藥材放進開水用柴火再燒開,過了大概一柱香之后喂嫻妃喝下,嫻妃喝下后示一會便全身出汗,痛苦的呻吟不斷從口中逸出來,凌香邊擦去她額上的汗邊道:“娘娘忍耐下,很快便不痛了。”
嫻妃整個人在貴妃榻上來回翻滾著,像夢囈般迷迷糊糊地道:“疼,好疼~~~~”
許明傅額上也沁出汗珠,她吩咐雪梅:“把娘娘的背抬起來,她躺著不用力,胎兒便不能順利出來。”
雪梅領命,踏在貴妃榻上將嫻妃的背托起來,細聲在嫻妃耳邊道:“娘娘用力,很快就好了。”
阮飛煙只在一旁干著急,好想能做點什么幫一下眼前忙碌的三人,卻又忙越幫越忙,只好站起來踱了步又坐下。
這時外面的天色漸漸昏暗,她又開始急了,因為這里連基本生活用品都沒有,更不要說臘燭了,還好這時聽到嫻妃大聲喊了一聲:“啊~~~疼~~~~”聲音凄歷,像有人在她身上割下一塊肉一樣,隨著這啊的一聲,她又昏了過去。
聽到這聲音,大家都似乎松了一口氣。
許明傅擦了擦額上的汗,將盤里和著血水的死胎端走,回來又再命雪梅去取些干凈衣衫與熱水回來,才跟阮飛煙道:“嫻妃娘娘已經無大礙,但身體虛弱,需要進補,這些補藥微臣會從宮外帶進來交給雪梅姑娘,如果嫻妃娘娘還有其它并發癥,請娘娘告知,微臣必定歇盡全力醫治嫻妃娘娘。”
阮飛煙微笑,目光閃著淚水道:“謝謝許大人!”
“請問娘娘還有什么吩咐?”
“大人如果方便,請替本宮留意煙荷宮里的情況,因為本宮還有個家生侍女初菊在里面,如今本宮乃是帶罪之身,怕是連累了她。”
“娘娘請放心,臣微一定會去煙荷宮看個明白。”
阮飛煙含笑點頭:“那便有勞許大人了。”
“那微臣便先告退。”許明傅走到門邊,停下腳步回過頭道:“娘娘,如果嫻妃娘娘醒過來可能仍然惦記自己的孩兒,娘娘請勿將沒了胎兒之事告之。”
“哦?”阮飛煙心中疑惑。本來覺得沒了就沒了,原主身份在三年前便沒了自己的孩兒,在后宮之中,誰不是踏著自己孩兒的尸體走過來的?
許明傅卻道:“嫻妃娘娘身子虛弱,再也經不起打擊,還望娘娘體恤!”
阮飛煙明白許明傅的心意,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至少,讓嫻妃知道自己仍然是一個母親,她便會有再活下去的勇氣,這幾天,確實是關鍵,況且皇上不在宮中,眼下情況,確實不能再出亂子了。她道:“謝大人提點,本宮必定按大人吩咐去做。”
回到看見嫻妃頻頻冒汗,一時間感慨起來,有人說伴君如伴虎,而眼下,老虎倒不在身邊,卻又更加危險了,這絕對是老虎不在,豺狼作大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