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妨小玄子大喊一聲:“大膽,見到珍貴妃還不下跪?”
阮飛煙也沒擺什么架子,只是微微笑,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道:“今日天氣晴朗,倒不怪你們出來走走,只是在這宮里還這般沒規(guī)矩,要是碰到皇上可如何是好?”
被喝斥的藍衣女子嚇得花容失色,想是進宮之前已經(jīng)聽過珍妃的事,連忙跪下:“臣妾司徒素盈向珍貴妃請安,珍貴妃萬福金安!“
阮飛煙才將目光落在她身上,長得真是標致玲瓏,倒是一看就讓人歡喜的樣子,她還沒開口,后面就出來一個跟司徒素盈一樣年紀的女子,只見她穿著桃紅金線裙子,鬢邊別了一朵與裙子同色的翡翠珠子,她看見珍貴妃后倒是淡定,只彎膝跪下,聲如流水般道:“臣妾佳爾瓜玉萍向娘娘請安,愿娘娘萬福金安!”
佳爾瓜玉萍與司徒素盈長得倒是好看,性子看起來倒是兩個極向,一個沉著穩(wěn)重,笑不露齒,另一個活潑可愛,行事夸張,卻也不失大體。阮飛煙含笑道:“都起來吧。”
兩人一同起來,垂手立在一旁,阮飛煙看了看天色,覺得今天的天氣倒是真好,于是道:“若兩位妹妹不嫌棄,也可與本宮一起游園。”
司徒素盈喜出望外地看了佳爾瓜玉萍一眼,連忙道:“那是臣妾的榮幸。”
佳爾瓜玉萍倒是溫和地笑著,一臉的期盼。
如此一來,珍貴妃在她們心中必定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份量,凌香看在眼里,心里暗忖:想必兩人在入宮前便已經(jīng)聽過珍妃娘娘的事,不然此番下來怎會有討好與迎合的意思。
阮飛煙當然也知道,見凌香暗暗焦急的樣子,不免淡然一笑:“本宮倒是有一事不明。”
凌香道:“娘娘請講。”
“今日又不是秋天,怎的兩位妹妹有興致在這里放起風箏來。”話雖如此,腳步卻沒有停過,一行人跟在她身后,加上司徒素盈與佳爾瓜玉萍的近身隨從,隊伍陣型倒是十分寵大。
手中仍然握著線球的司徒素盈連忙上前道:“娘娘有所不知,今日起了幾陣風,臣妾便命人做了風箏,想著姐妹可以在這里玩耍一番,只是冒犯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阮飛煙停下腳步,回頭道:“哦?倒是說說,妹妹何罪之有?”
佳爾瓜玉萍見她這么一問,倒是急了起來,連忙悄悄拉了拉司徒素盈的袖子,誰知司徒素盈倒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妹妹今日為了放風箏差點撞到娘娘身上,這不是罪么?”說完又是福了一福:“多謝娘娘大量,沒怪責臣妾之余還邀臣妾游園,娘娘氣量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阮飛煙聽后果然受用,抿嘴一笑道:“妹妹這么一說,倒是抬舉本宮了。”回頭對凌香道:“宮里的玫瑰想是都開花了吧?”
凌香恭敬地道:“除了一些花骨朵,全都開了。”
“走吧,去本宮那里賞賞玫瑰,那花開起來倒真是好開極了。”說完也不管司徒素盈與佳爾瓜玉萍想不想去,抄小路回煙荷宮。
司徒素盈與佳爾瓜玉萍倒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跟著她身后走進煙荷宮,一進去便聞到一陣花香,是玫瑰的清香,淡而不俗,真教人陶醉起來,原來珍貴妃喜歡玫瑰,生生地將自己的宮殿里弄出了個玫瑰園,在這里生活,想必是世外桃源吧。兩人悄無聲色地對望了一眼,司徒素盈道:“娘娘這里的花都比御花園的好看百倍。”
一旁的侍女連忙道:“小主,這是大不敬的話。”
阮飛煙但笑不語。想不到一些沉默不語的佳爾瓜玉萍倒笑著道:“在娘娘這里有什么是不能說的?更何況妹妹說的也是事實。”
那名多嘴的侍女訕訕然退了下去。
阮飛煙看了佳爾瓜玉萍一眼,迎來的卻是一張笑如春風般的臉,呵,真年輕漂亮,那股朝氣簡直就像是告訴她,她已經(jīng)老了,或許,生下美順她就已經(jīng)老了。那種心力交瘁般的感覺,每每在深夜反復噬食著她,一時之間她居然呆了起來。
直到凌香道:“娘娘。”她隨即回過神來,深深地看了佳爾瓜玉萍一眼,這孩子不是不懂規(guī)矩的,但她說的話卻讓人一眼就懂,偏偏深在局中的素盈卻懵然不知。
如此一來,素盈倒是個天真單純的。
阮飛煙婉然一笑:“兩位妹妹長得如出水芙蓉般,令本宮想起剛?cè)雽m那時也如妹妹這般興高采烈,倒真是歲月催人老,相比于你們,本宮是老了。”
“娘娘明艷動人,漂亮極了,才不會老呢。”素盈側(cè)著臉討喜地道。
阮飛煙朝她親切一笑:“凌香,去把本宮的翠玉扳指拿來。”說完又脫下手上戴著扳指,待凌香將里面的扳指拿出來后一先一后放在素盈與玉萍手里。
玉萍倒乖巧的戴上了,素盈倒是又擺手又搖頭的,一個勁地說:“娘娘,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這玉的顏色翡翠自然,一看便知是上品。
“本宮賞你哪有再收回來的道理?”轉(zhuǎn)頭掂了掂那朵盛放的白玫瑰,上面的露水還沒完全消退,倒顯得有點讓人憐惜的意思,手一抖,露珠滑落,阮飛煙道:“不知為何,本宮今日見一見到你們倆便覺得十分投緣,但愿日后妹妹多點到宮里走動。”
見阮飛煙已經(jīng)這么說,素盈與玉萍只好收下:“謝珍貴妃賞賜。”
她們倆回到宮房后,素盈興高采烈地向姐妹們展示珍貴妃賞賜的玉扳指,玉萍倒沒說什么,卻隱隱覺得哪里不對,雖然她與素盈的位份只在貴人,但這個貴人也只不過是因為自己阿瑪在本朝當官所得來,實際皇上并沒有臨幸過她們,更別說晉見其它后宮妃嬪了。
反倒是素盈,她在想什么時候自己才會像珍貴妃一樣尊榮華貴,讓所有人都對她又敬又怕。
看著她們歡天喜地離去的背影,阮飛煙收起笑意,美艷動人的臉有幾分凌厲,也不再賞花了,信步走進宮里,坐在貴妃塌上問凌香:“凌香,你說那個素盈如何?”
凌香知道主子有一顆剔透玲瓏的心,此刻她恭謹?shù)氐溃骸芭居X得她單純可愛,樣貌長得還不錯,不過單純也就是沒什么機心,聰明那方面倒是稍稍欠缺了。”
阮飛煙笑了笑,頭上珠翠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音,她道:“在宮中,越單純越容易掌控,若果要她聽話,也應該知道她想什么才對。相反,那個佳爾瓜氏倒是誠府極深。”
“娘娘從來都有一雙慧眼。”凌香伸手添了杯茶放到她面前:“只是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本宮為什么對她們那么好,對嗎?”
凌香沉默,靜待下文。阮飛煙抿著嘴笑了笑:“光是賞花怎能教人留有深刻印象?在利字當頭,自然要有付出才有收獲。她們這種入世未深的,只要稍稍對她們好點,她們就會像哈巴狗一樣對你搖尾巴,即使日后她有機會反咬一口,但對付這種沒有機心的人,總會比那些誠府極深的心容易得多,本宮何樂而不為呢?”
“本宮雖然承寵多年,膝下又有美順公主,但說到底,皇后視我如眼中釘,蓉妃一直居高不下,太后更是說本宮嫵媚皇上,一直不肯見本宮,這么多年來,本宮也心力交瘁,隨著時間流逝,本宮也不再年輕了——”
凌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驚呼道:“娘娘!”
阮飛煙微微一笑,抬頭看了一眼凌香:“你也不是第一天在我身邊侍候了,本宮的白發(fā)你尚懂得替本宮隱藏著,但眼角的皺紋卻是怎么藏著啊?”
凌香也覺得時光飛逝,轉(zhuǎn)眼美順都已經(jīng)快四歲了,這三年,倒平安無事。不過皇后斷斷是不會放過扳倒珍貴妃的機會,蓉妃就更不用說了。皇后尚且有十一阿哥在身邊,少了興風作浪的時間,蓉妃卻一直沒懷上子嗣,當然有時間去折騰了。倒是也不敢太大動作就是了。
這次秀女入宮,看是風平浪靜,一片祥和,各宮房卻暗地關(guān)注著,看哪個秀女能得圣寵,再收為己用的人大把,阮飛煙有這種想法,斷然其它宮房的主子也有。
凌香安慰道:“人總會老,娘娘又何必太介懷?只要皇上還在娘娘身邊,其它的又何需理會太多?”
“說是這么說,倒是教本宮舒了會心,只是皇上——”輕輕嘆了一口氣,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每三年一選,多少少女入宮,又有多少是真心侍服的?”
凌香無法,只得道:“歷朝皇帝都這樣,娘娘不必費心。”
說得真沒錯,歷朝皇帝都這樣,一旦踏入這個門,便要走從前妃嬪走過的路,沒有例外,沒有特權(quán),有的只是無休無止的爭斗。
強顏歡笑,笑里又藏刀,多少人死在那些無形的刀下,又有多少人在榮寵中無緣無故死去的?
收斂心神,阮飛煙問:“你看她們兩個,哪個機會大點?”
“聽說司徒素盈剛進宮就因為水土不服沒有面圣,至今也沒有見到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