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阮飛煙,他喊:“吳書全。”
吳書全應聲而入:“皇上,您醒了!”
“煙兒呢?”
“珍貴妃一早就走了,是悄悄回去的。”吳書全說著拿鹽水等給皇上漱洗,又道:“娘娘說皇上醒了就看這個。”遞上一個木盒,紅色的檀香木盒上面印著一個珍字,這是當時阮飛煙受封,皇上送給她的,如今——
愁緒萬千,也不知道阮飛煙這么不辭而別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吳書全目睹全程,皇上真的會以為是自己太累,累到在御書房睡下,然后一夜春夢,夢醒,伊人已與夢一同消逝。
摸著這個檀香木盒,不知怎么,居然沒有勇氣打開。
吳書全見他毫無反應,在身邊提點道:“皇上——”
皇上回過神來,打開盒子,只見上面只有一把玉扇,這把玉扇做工精美,圖案更是專程叫雕玉師傅按照阮飛煙的意思刻上去的,當年阮飛煙初進宮時不適應京城夏天的悶熱,她又正當受寵,皇上見她時時愁悶深鎖,每每因為天氣的問題食不下咽,特意命人做了這把玉扇,如今玉扇歸還,她是什么意思?
一時失神,竟然看不到扇下壓著一張紙——
吳書全道:“皇上,扇下有乾坤。”
才發現那張與紙子一樣的小紙條,打開一看,竟是阮飛煙的親筆,上面寫道:君心若有妾,妾愿隨君往。今生共相隨,人生樂幾許。
看得出是臨時作的一首詩,句句情真,字字有意。只是自信不足,愿望美好罷了。
見她親手寫來,小巧的楷體字又是如此讓人憐惜,字如其人,皇上不自覺地微笑起來,片刻才道:“吳書全,替朕收起來,這是她第一次這么有心思,你得替朕好好保管。”
“是,皇上。”吳書全雙手接過木盒,忙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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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飛煙在御書房根本沒睡,吃了師兄給她的丹藥,內力沒有泄得那么快,但也快要了她的命。她還要假裝歡愉地與皇上共枕同眠,實在累慘了她。天一亮她便急急喚了吳書全,將東西交給他后趁天亮沒什么人,連忙撿了偏僻的路兜回冷宮,一進宮門,她連衣衫都沒換下就把初菊叫了起來,細細吩咐一番才換了寢衣睡了個回籠覺。
一連幾日身子都覺疲倦,每每一覺睡醒已是午時,許明傅進宮例行給她把平安脈,也只是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例如叮囑她多喝水,多睡眠,多出去走動走動,看看外面的風景,心情也會好起來,心情好了,身體自然就會好了等等。
直到半個月后的今天,阮飛煙的月事已經推遲了好幾天,她心中明白也許就是那晚夜會皇上,自己運氣好,又或者得蒙上天眷顧,讓她中了頭彩,不然又怎么解釋這半個月來日漸犯困的身子與遲遲不來的月事?
這天,又是一覺睡到午時,心想:錯過了早膳,干脆就起來吃午膳。誰知午膳還沒開始,初菊便說許大人已在前廳等候多時,連忙梳洗過后換了衣衫出去。
“許大人。”人未到,聲已到,初菊掀簾進來,阮飛煙已經溫婉地道:“初菊,去備茶。”
許明傅連忙站起來:“珍貴妃吉祥!”
阮飛煙也不再糾正他,這聲珍貴妃,她想在不久的將來還是要聽到的,現在提前聽聽習慣下也好,免得到時反倒生疏了。眼下這種情況,大家只是嘴上不說,復位一事,勢在必行,就算是先皇再生也是無法阻止了。
見四下無人,阮飛煙道:“大人請把脈。”
宮中禮數已然顧不了多少,現在爭分奪秒才是關鍵,這幾個月來,許明傅與阮飛煙之間已經有一種默契,一個習慣性地命令,而另一個則習慣性地遵從。
這時許明傅連絲帕都沒搭在阮飛煙手腕便伸出三指按住脈門,不一會,他面露喜色地道:“恭喜娘娘!”
阮飛煙將手腕收回,拉好衣袖,淡定地問:“確定?”
“娘娘請放心,這次是千真萬確,微臣已確診,娘娘懷有身孕一個月,還望娘娘日后注意飲食——”他還想喋喋不休地叮囑下去,阮飛煙擺擺手:“這些我都知道,但阮氏還想求許大人一些件事。”
“娘娘請講。”
“第一,此事暫時別聲張,待我想清楚,許大人再報予皇上;第二,請許大人在我平時的湯藥里加些安胎寧神的藥。”阮飛細細吩咐道。
許明傅道:“微臣明白。”
“那便去吧,我就不送許大人了。”
許明傅收拾藥箱,正準備出門而去,阮飛煙卻想起一件事,連忙道:“大人請留步。”話語間已走到門邊,扶著門框小聲地道:“大人,我還有一時想問個明白。”
許明傅恭敬地道:“娘娘請講。”
阮飛煙目光堅定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細聲道:“半個月后,麻請大人在皇上面前說阮氏身子無大礙,可侍寢!”
許明傅不自覺地退后一步:“娘娘,懷孕前三個月忌同房!”
“那是你們定下來的規矩,總有破例的,對不對?”阮飛煙目光如水地看著他,又道:“我就不信前朝那么多妃子都沒有在懷孕期間與皇上偷歡,與其約束,不如小心,我想,大人你是會有辦法的,是么?”
許明傅觸及她的目光如觸電般,全身麻痹起來,一時默然,他知道,如今的阮飛煙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阮飛煙,現在這個阮飛煙可以說為求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了。可是他自己呢?他自己對她這種溫柔的目光根本沒有抵抗能力,只能服從,只能想辦法——
他道:“待微臣想法子,娘娘小心照顧自己的身子便可。如無其它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說完,阮飛煙轉身入內。
短短半個月很快便過去,又是時值深冬與初春之間,大家穿的衣服都是厚厚的,誰都沒留意阮飛煙小腹微鼓。
本來在冷宮中的妃嬪是早就擱了綠頭牌不能侍寢的,但凡事都有個例外,就好像31世紀那樣,男人要出軌,女人還能阻止么?還是人類可以阻止么?
皇上一聽到許明傅說阮飛煙的身子已然大好,就迫不及待地趕到冷宮與她相聚。明明是雪未融,冷風呼呼的季節,冷宮居然不再冷清清的,外面紅燈籠高掛,掀開厚厚的門簾,屋內溫暖如春。
阮飛煙早就知道皇上今天晚上要來,早早就備好了一桌酒菜等著他,此刻并沒傍人,只有她一個盈盈立在廳中,只見她身穿桃紅薄長裙,黑色長發挽了一個飛云髻,斜斜地插著一枝迎春花,臉色紅盈,燭光映照下,人如桃花——
皇上一時失神,像是許久沒見她這身打扮了,上次見面,她是黑衣黑褲,赫然一個夜行客,如今,溫柔似水,目光盈盈,嘴角含笑——
他走近她。
她欲拒還迎。
那一桌子好酒好菜形同虛設,此刻,皇上似乎更需要一張床。
阮飛煙低聲呼喚:“皇上——”
皇上回應:“煙兒,你好美!”
阮飛煙含羞道:“皇上,我害怕。”
皇上摟著她的纖腰,在她耳邊輕聲問:“怕什么?有朕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阮飛煙不忍掃興,更何況她根本志不在此,只道:“皇上,你肚子餓嗎?”
皇上倒反問起來:“煙兒肚子餓么?朕在御書房已用過晚膳,如果煙兒餓,朕陪你吃。”
看他急不及待的樣子,怎么會真心想陪她吃?還好,在等他到來的時候,阮飛煙已經用過晚膳,連同許明傅開給她的湯藥也一并喝了,肚子根本不餓。但她并沒有忘記許明傅的叮囑,所以她說:“皇上,我身子才剛好,皇上要顧著我才好。”
她的話柔軟若錦,皇上聽完就連骨子都酥了,連聲道:“好好好,朕疼你真是疼到骨子里了。”
唇齒相觸,插在飛云髻上的迎春花無聲落地,長發如云般披散下來,阮飛煙將唇勾起,眼神熱切——
羅帳內一片春色,伴隨著皇上最后一個穿刺,直直把她送上了云霄——
一切就是這么簡單,簡單到令人快樂。
之后的每日,阮飛煙一如既往地服用大補湯藥,那是加了安胎藥成份的湯藥,每天由許明傅親自送來,親眼看到阮飛煙飲用,又親自待藥力過后才離去。
如此,半個月后的一日午時,服用完湯藥正準備午睡,外面春風徐徐地吹進來,呵,已經是春分了。
人本來在春天就犯困,加上有孕,阮飛煙更是疲倦不堪。
許明傅見她強打精神的樣子,不忍再打擾,于是站起來道:“娘娘休息,微臣便不再打擾。”
阮飛煙叫住他:“大人,且聽我幾句。”
許明傅復又坐下來:“娘娘有什么吩咐?”
阮飛煙瞇著眼睛問:“細算日子,我這肚子已快兩個月了吧?”
“回娘娘,是。”
阮飛煙微微笑:“那便好,麻煩許大人入宮一趟報喜吧。”
許明傅疑惑地道:“娘娘的意思是?”
阮飛煙點頭:“是,告知皇上,我有喜,去吧。”頓了頓又道:“就說,我已有一個月身孕,請皇上下旨。”
“微臣明白,微臣現在就去辦。”
初菊送許明傅出去,阮飛煙只覺心頭大石落地,全身松懈,更是慵懶無比,春日陽光溫暖,躺在床上不一會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