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翊坤宮,煙荷宮倒是清靜多了,宮外樹上的小鳥吱吱叫,宮內(nèi)奴才們一個個有條有理地做著手邊上的工作,就連忙洗澆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個聲響來惹得珍貴妃不高興。
青青到來的時候阮飛煙正抱著美順,她對這個女兒可是寶貝得不行,每天睡前都要問美順睡了沒,第二天一早又要奶娘把美順從阿哥所抱來給她瞧瞧,不然她總是不安心,此刻美順公主在她懷里手舞足蹈的,嘴上尹尹丫丫地不知道在說什么,一見到額娘就笑,阮飛煙也笑,她抬頭跟侍立在旁的雪梅與凌香道:“又重了。”
奶娘在一邊道:“公主現(xiàn)在一天要吃八頓,午睡跟晚上都睡得特別香。”
阮飛煙十分滿意:“賞。”凌香連忙拿出一個小荷包賞了奶娘。
小玄子進來跪安道:“娘娘,翊坤宮的青青來求見。”
“嗯,傳她進來吧。”奶娘走前兩步抱過美順,美順還不想離開額娘的懷抱,一直扭過頭去看她,阮飛煙笑著對她道:“奶娘抱抱,一會額娘再抱好不好?”
美順似乎聽懂她的話一樣,不再鬧別扭。扔娘一路把美順抱進后堂。
小玄子領(lǐng)著青青進來后退了出去,青青一見阮飛煙便跪了下來:“珍貴妃娘娘,您去一趟翊坤宮,求求我們家娘娘吧。”
“起來說話,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青青知道阮飛煙的脾氣,聽她這么說連忙擦干淚水站起來道:“娘娘自從昨日自毀長發(fā)后,今天一大早蓉妃便率領(lǐng)宮中妃嬪到翊坤宮看娘娘的笑話,還說一些讓娘娘難堪的話,侮辱完了她們也沒有離去的意思,奴婢是擔(dān)心娘娘腹中胎兒受到影響,怕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不好交待啊。”
“蓉妃。”阮飛煙戴著護甲的手抓著椅子的扶手站起來:“凌香,小連子,你們倆跟本宮過去看看。”
本來就知道今天翊坤宮不會安靜,只是沒想到時間還這么早,蓉妃她們就按奈不住了。也好,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宮中的事就是這樣,一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傳得比什么都快,自己宮中的人阮飛煙可以確保他們不會說出去,但難免也會有宮中線眼看到,更何況麗貴嬪昨天是在白天自毀長發(fā),這么張揚,在回宮的路上也難免會被其它宮的奴才看到,沒傳到皇上與皇后的耳朵已經(jīng)算不錯了。心思及此,她加快了腳步。
麗貴嬪雖然不爭氣,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弘歷的,母親再怎么不濟,孩子總是無辜的。
去到翊坤宮的時候,宮內(nèi)的奴才都圍著自己的主子,連個通傳的人也沒有,也好,阮飛煙徑直走了進去,見蓉妃與眾人正喋喋不休地說著什么,而麗貴嬪被自家宮女扶著站在一邊,臉色蒼白,冷汗直冒。她皺了一下眉,揚聲道:“你們這樣站著說話也不嫌累嗎?”說完看也不看她們一眼,率先走進麗貴嬪的寐宮里。
那群說三道四的貴人妃子們一同朝她曲膝行李:“珍貴妃吉祥!”
阮飛煙懶懶地頭也沒回地道:“都起來吧。”在主位上坐定后,以蓉妃為首的妃嬪分兩排坐在底下,阮飛煙看了一眼沒了頭發(fā)的麗貴嬪:“怎么一大早就臉色不好?昨晚睡得不好嗎?”
麗貴嬪連忙曲膝道:“回娘娘,昨晚雷聲大作想是娘娘也知道,到了清晨才算睡著,只是蓉妃娘娘一早過來,臣妾便醒了。”
阮飛煙點頭:“坐吧,本宮宮里有支千年人參,待回小玄子拿過來給你,你就燉著吃了吧,懷孕期間是吃不好睡不穩(wěn)的,本宮懷美順的時候也是這樣,以后還有這種情況你就要跟太醫(yī)院說了。”
麗貴嬪感激地道:“謝娘娘。”
阮飛煙掃了一眼眾人,厲聲道:“以后你們沒什么事就少來這里,以免打擾麗貴嬪養(yǎng)胎。”
眾人齊齊站起來,一起道:“是,臣妾知道了。”
“麗貴嬪長發(fā)不小心掃到燭火以至燃盡,你們看也看到了,知也知道了,就散了吧。”目光觸及蓉妃身后那名小宮女,指了指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小宮女嚇得一哆嗦,一時沒拿穩(wěn)手中的東西,在她跪下去的時候,托盤里的珠釵散了一地,只見她唇舌打結(jié)似地道:“奴……奴婢小雨,叩見珍貴妃。”
“那些東西都怎么回事?”瞥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珠釵等,阮飛煙冷冷地問。
“是,是——”小雨說話打著結(jié),還不忘朝蓉妃看了看,見蓉妃沒什么指示,只好直說:“都是送給麗貴嬪的心意。”
“奴才做事都是聽主子的,你是哪個宮房的?”阮飛煙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蓉妃聽后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來欠了欠身:“回珍貴妃,小雨是本宮的人,送珠釵玉簪給麗貴嬪也是本宮的意思,本來是想對麗貴嬪懷著皇上的孩子略表一些心意,大家都知道的,麗貴嬪最緊張她那如綢緞般的黑發(fā),只是來了才知道——”她略頓了頓,沒有直說,話峰一轉(zhuǎn),順著剛剛那個話題續(xù)下去:“既然用不著了,麗貴嬪也沒接受,那小雨便端著托盤到現(xiàn)在了。”
阮飛煙別有深意地看了蓉妃一眼,笑了笑:“本宮也不知道妹妹對麗貴嬪這么友愛,倒是麗貴嬪,白白辜負了妹妹的一番心意。”
表面是斥責(zé)麗貴嬪,實則幫她,麗貴嬪是聰明人,當然知道,當下她微微一笑:“謝蓉妃賞賜。”隨即揚聲道:“青青,去收下。”
小雨連忙蹲在地上,將散落的珠釵撿起來,誰知阮飛煙卻一擺手:“東西都掉在地上了,撿起來也是污了妹妹的手。”隨即又對蓉妃道:“反正麗貴嬪也用不著,便勞煩妹妹先拿回去,待她能用的時候再送過來可好?”
如此一來蓉妃的臉可掛不住了,她猛然站起來:“臣妾想起宮里還有事,就先告退了。”朝阮飛煙福一福,帶著小雨走出翊坤宮。
眾人見帶頭那個都走了,亦紛紛起身告退,一時間熱熱鬧鬧的翊坤宮瞬間安靜了下來。
麗貴嬪才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她感激地道:“謝娘娘為臣妾解圍。”
阮飛煙看了一眼她那依然露著風(fēng)的光頭,嘆息一聲:“她們也是聞了風(fēng)聲而來,妹妹又何必多謝?”
“至少今日一事,她們?nèi)蘸笠仓执缌耍瑳r且有了珍貴妃的話,斷然她們也不敢再來了。”麗貴嬪由衷地道。
“你的事本宮已經(jīng)攬上身,日后最好給我提醒十二分精神,直到把孩子生下來,不要徒生事非,不然本宮也保不了你多久。”阮飛煙字字如血地道:“后宮之中并不是本宮為大,六宮之權(quán)始終握在皇后那里,我希望你記住這一點。”
“記住了。”麗貴嬪當著阮飛煙的面保證道:“我一定好好記住您的教訓(xùn),不再惹是非。”
阮飛煙沉吟道:“如今整個后宮都知道你沒了秀發(fā)一事,想必不出一日皇上便會知道,你想好到時怎么跟皇上交待了嗎?”
“就按娘娘剛剛所說的一樣,不小心觸及燭火,引致長發(fā)燃燒。”麗貴嬪目光炯炯地看著阮飛煙,像是保證什么都不說似的道。
阮飛煙點點頭:“那就依你所言吧。”伸手搭著凌香的手站起來正欲回去。
身后的麗貴嬪卻叫住她:“娘娘——”
阮飛煙緩緩轉(zhuǎn)身:“還有什么事?”
麗貴嬪撫著微微鼓起的肚子,抬頭看著阮飛煙溫和地道:“日后孩子出生,娘娘可要念著今日的情份才好。”
阮飛煙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種話,怔了怔,隨即笑著道:“那個自然,再怎么說,本宮也是孩子的母妃,忌有不好好看著的道理?”
麗貴嬪也笑:“有娘娘這句話,臣妾便放心了。”
阮飛煙婉然一笑:“妹妹有什么不放心的,眼下的事怎么做,你應(yīng)該比本宮更清楚,對吧?”
“是,恭送珍貴妃!”說完垂首曲膝,直到阮飛煙踏出翊坤宮才由青青扶著坐到貴妃塌上,目光隨即轉(zhuǎn)成冰冷,就如這座宮殿一樣,沒有一點溫度,她咬牙:阮飛煙,今日你讓我受的,他日我有機會必定雙倍報答!!
出了翊坤宮,凌香扶著阮飛煙慢慢走,阮飛煙見天色尚早,花盆底鞋踩在青磚上咯咯地響,一路上遇到內(nèi)監(jiān)宮女均無聲地躬身退到一邊讓她先過,就連偶爾有路過的轎子都下轎向她行禮,讓她先過。
阮飛煙問凌香:“儲秀宮那邊可有消息?”
凌香道:“回娘娘,小連子今天早上來報,說昨天玉貴人回去就病倒了。”
“哦?”阮飛煙的腳步停頓了下,再往前走:“那素盈呢?”
凌香扶著她小心地向前走:“素盈小主倒吃得下睡得香,白天的事似乎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阮飛煙沒有再說什么,背脊挺得直直地,不緊不慢走回?zé)熀蓪m。
素盈跟玉萍,到底哪一個更容易把握?一個看似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百無禁忌,卻當場被嚇得臉無血色;一個看似淡定,當時表現(xiàn)得可是得體大方,泰山崩于前而不懼的樣子,但回到宮就病倒了。
到底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