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的速度很快,不出一日的時間已經將司徒素盈的事查得一清二楚,包括她的額娘徐氏,徐氏長得比司徒素盈還要美三分,兩人站在一起像姐妹一樣,一笑傾天下,難怪司徒宇城娶了她之后就再也沒有納妾。
而司徒素盈也在父愛與母愛的寵溺中長大,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蜜糖罐中長大的人總是天真而單純,她也不例外,除了有嬌美的容貌外,小姐脾氣也大,所有小姐好的不好的性格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出來:刁蠻,任性,恃寵生嬌等等。
從小到大司徒府里上上下下都把她當成掌上明珠般捧著,從來不會因為她不是正牌小姐而怠慢了她。
而她,也一如其它官家小姐一樣快樂成長,平時除了古靈精怪之外,琴棋書畫也有涉及,她的背景一如外人看到的一樣,白紙一張,活潑可愛,與她接觸過的人都知道單純可愛,很喜歡與之相處,她是生活的開心果,更加不懂江湖險惡,是因為在府中從來沒有吃過虧。
阮飛煙細細聽著雪梅的匯報,一邊點頭一邊擔憂。如此一張白紙,一旦進了宮,能不被撕破嗎?還是被沾染上其它顏色,繼而同流合污?真是想都不敢想。
反觀阮飛煙自己入宮前,何嘗不是天真爛漫——
到底要生存,才不得不心狠手辣,不得不做一些違背良心的事。司徒素盈,她會得到一個怎樣的下場呢?
是善終?還是——?
此前,這些都還是言之過早。
思量之下,阮飛煙定了定神:“去將我那本手抄經與皇上賞賜的玉佩拿到儲秀宮,就說是我對她的期望吧?!闭f完將目光投向窗外,彼時正是午后,夏蟬早在樹上鳴叫了一個上午,現在也沒有歇下的意思。
雪梅回來的時候阮飛煙已經昏昏欲睡,雪梅接過凌香的玉扇替阮飛煙扇扇子,邊道:“玉貴人犋到玉佩與手抄經很高興,都收下了?!?/p>
“她是喜歡哪一個多一點?”阮飛煙微睜著眼問。
“玉貴人的眼睛沒有離開過玉佩。”
阮飛煙換了一個姿勢,滿意的笑容浮現在她臉上,到底只是一個凡人,對這些身外物總是不能幸免的鐘愛,也好,總算也知道她的愛好,日后用起來就更得心應手了。
本以為事情會慢慢沉殿下來,只要司徒素盈知道自己的心意,聰明的她便會言行謹慎,不會生出任何事端。
隔日,皇后那邊傳來旨意,說玉貴人有喜,宮中已經很久沒熱鬧過,故請了京劇大師到宮中演出,特意請珍貴妃出席。
阮飛煙從來不湊這種熱鬧,她一直覺得看京劇枯燥無味,還不如一個人靜靜待在寢宮看書來得快樂,本想一如既往的回絕來請命的太監,低頭一想后問道:“還有哪些主子會去?”
那太監道:“回珍貴妃,除了皇后娘娘,蓉妃娘娘,嫻妃娘娘等,還有玉貴人,盈貴人等一同到暢音閣聽戲。“
聽見司徒素盈也去,阮飛煙略一思索后道:“公公先行回去告知你們家主子,本宮隨后便到?!?/p>
她喚凌香與雪梅替她梳妝打扮,一行人隨著軟轎起駕暢音閣,多年沒踏足這里,還是舊日的模樣,一點都沒變,就戲臺上的雕花也是舊時的模樣,且看皇后又在安什么心。
才剛坐下,卻睨見包著頭巾的麗貴嬪也在列,她遠遠朝她一笑,麗貴嬪也朝她一笑,彷佛二人依然像昔日一樣友好。
但阮飛煙心中明白,心中那條痕裂了就是裂了,再怎么修補都是于事無補,相信麗貴嬪也如是。一個肯屈就的貴嬪不過是仗著今日她珍貴妃的權力與地位,它日失勢,也不知會遭到怎樣的濺踏。
略收了一下心神,便見玉貴人與盈貴人一起結伴而來,她像沒看到她們一樣,雙目直視,不再對誰看去。
皇后最后一個才到,主持大局的是她,她不來,暢音閣這臺戲也不會開始,人齊了,唱加班終于齊齊登臺,阮飛煙問身邊的凌香:“今天唱的是什么戲?”
“回娘娘,是牡丹魂?!?/p>
那是一出悲情戲,說一個女人為救一個男子而活活被火燒死,死后靈魂寄居在牡丹花里,男子時常在深夜與之相見,就像從前一樣,直到另一場火卷來,將案臺上的牡丹花燃盡。女人一直縈繞不去,是因為她舍不得離去,她愛這個男人,愛到連死都不怕,可是這個男人呢?牡丹花被燃盡后,不出二年便繼娶,薄情,一如世間所有薄情的男人。
本就沒什么好戲可看,阮飛煙早就知道是這種結果,卻不料聽見女子抽泣的聲音,她抬頭問:“誰在哭?”
“回娘娘,是麗貴嬪?!闭l是想起自己的身世,又或者觸景傷情,一個有感情的人至少心不會太壞,阮飛煙道:“麗貴嬪懷有身孕不宜出席這種場合,吩咐下去,扶她到樓上的休息的瑯房,等戲完了再走也好,以免失禮于皇后面前。”
凌香下去了,遠遠看見麗貴嬪被宮女一左一右扶著站起來,朝她禮貌地笑了笑,隨即上了瑯房。
戲還在繼續,皇后與珍貴妃等一干人看得津津有味,可是阮飛煙眼睛雖在看戲,心卻無時無刻留意著四周,只見麗貴嬪走后沒多久,一個宮女便走至蓉妃身邊,俯身與她說了幾句,只見蓉妃點點頭,那宮女又跑到玉貴人與盈貴人身邊說了幾句,盈貴人站起來跟在她身邊的玉貴人輕說了幾聲,玉貴人本想跟隨一起去,見她說很快回來,也便重新坐回椅子上。
阮飛煙見不對勁,盈貴人又是朝瑯房那里走去,連忙換雪梅:“去把盈貴人截住,就說本宮有話要跟她說?!?/p>
雪梅閃身而去,在盈貴人踏上瑯房樓梯的時候將她截住,她臉不紅氣不喘地道:“盈貴人留步,我家娘娘有請?!?/p>
盈貴人好奇地回頭,見是阮飛煙的貼身侍女,只是好奇的哦了一聲,并沒有細問阮飛煙有什么事,便跟隨雪梅走了回去。
那邊廂見盈貴人走回去,玉貴人倒按奈不住了,也起身也往瑯房走去,她是好奇,麗貴嬪有什么事要傳盈貴人。
雪梅見盈貴人已走到阮飛煙身邊,自己卻快一步搶在玉貴人面前,到了瑯房。果然不出所料,瑯房里面的麗貴嬪主仆二人已遭毒手,那個傳話宮正抬腳朝麗貴嬪的肚子踢去,看那腳大得像船一樣,明顯是男人的腳。已容不得雪梅細想,她揚聲道:“娘娘,麗嬪貴就在里面。”她是阮飛煙的侍女,此刻也不管那人到底是懼怕阮飛煙還是怕事情敗露,見有人來‘她’也顧不得踢麗貴嬪的肚,一閃身已從另一個門出去,雪梅知道追上去也沒用,只好留在原地,扶著已然昏迷的麗貴嬪。
一探她鼻息,見只是昏迷,又見她的肚子安然無恙才悄然離去。
這時玉貴人也已經到了,她見麗貴嬪主仆二人暈倒在里面,一時之間驚慌失色。
而樓下的人似乎也聽到了樓上的動靜,阮飛煙為首的妃嬪如貫而上,盈貴人見麗貴嬪躺在地上,玉貴人卻呆如木雞般站在門口,伸出一只手捂著嘴吃驚地看著她們。阮飛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看到了?”
盈貴人忙點點頭,傻的都知道,阮飛煙叫人使了她過去,是想她避開這一劫,不然后果真不堪設想。
可是,阮飛煙又怎么會未卜先知呢?她的眼中充滿了疑惑。她甚至十分忙疑到底是不是阮飛煙設這局來一箭雙雕,可是怎么又會中途把她叫了回去?
正胡思亂想著,麗貴嬪已經醒了過來,她見自己躺在地上,忙伸手摸肚子,見肚子還在才舒了一口氣。卻見門口站著一堆人看著自己,一時不知所措。
阮飛煙看了一眼凌香她們,冷聲道:“去扶起娘娘?!?/p>
“是?!绷柘闩c雪梅一左一右扶起麗貴嬪。
阮飛煙踏進去,坐在一張空椅上問:“妹妹見哪里不舒服嗎?”
麗貴嬪扶著額輕聲道:“除了頭有點痛之外,并無其它不適?!?/p>
“妹妹上來是休息的,怎么暈倒在這里?如果不是我的宮女上來,還不知道妹妹暈倒在這里?!彪S即轉向麗貴嬪的貼身宮女:“你主子懷著龍胎血氣不足尚有可能一時體力不支,你倒好,怎么也跟著倒下了?”
那宮女一下子跪倒在阮飛煙跟前:“珍貴妃饒命,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暈倒了?!?/p>
“不知道?”阮飛煙重復著她的話問道。
那宮女已經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回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一進來奴婢就聞到一股香味,像是花香,又像是脂粉香,還沒扶麗貴嬪娘娘坐下便失去了知覺。”
麗貴嬪回過神來,也道:“佩言說的沒說,一進瑯房便聞到一股奇香,還沒分出什么香味便已迷昏倒地?!闭f完看著阮飛煙道:“佩言是妹妹的家生侍女,不會害我。”
阮飛煙點點頭:“那便是最好?!彪S即站起來:“此事實在奇怪,似乎有人算準妹妹看戲會累,會用到瑯房一樣,而又事先準備好迷香,如今雖然沒什么大礙,但為安全起見,還是招太醫來替妹妹把把平安脈吧?!?/p>
麗貴嬪知道自己剛剛逃過一劫,也因為這樣,她更加相信阮飛煙,于是溫婉地道:“一切聽憑珍貴妃安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