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墻上那把名叫流光的劍,有多久,自己沒動過它了?就如,后宮冷宮中的女子,皇上有多久沒動過了?
差一點,差一點自己就成了那個被皇上遺忘的人,也還好,自己并不是那么容易服輸的人,可是當初一心想出來是為了哥哥,如今,哥哥與她赫然已經沒有半點血脈相連,多可笑!
手一揮,蓋在劍上那塊塵封的布應聲落地,被捧著茶具進來的雪梅看到,她大吃一驚:“小姐!”語氣中居然有些責怪的意思。
阮飛煙單手按住自己脈門:“我沒事?!?/p>
雪梅匆匆放下茶具走過來,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將自己的真氣輸給她,幸好她只是用內力將遮住流光的那塊布扯了下來,如果連流光都被她凌空抓在手中,估計她現在已經氣涌太陽穴,昏迷過去了。
雪梅一邊替她輸氣,一邊低聲道:“小姐,今晚的事皇后娘娘安排的,要出席么?”
“她?”阮飛煙挑了挑眼:“怕是有什么貓膩吧?”
“奴婢也這么想的。”雪梅感到她手中的內功沒再泄后松開手,替她放下袖子道:“名頭是賞月,可是賞月臺有五米這么高,且年月已久,又沒大修過,奴婢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妥?!?/p>
凌香這時也進來了,聽見雪梅這么說也附和道:“奴婢之前就聽過前朝有個宮女從賞月臺摔了下來,當即死亡?!?/p>
她說得倒輕風云浮,就連身懷武功的雪梅聽了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小姐,你裝病不去吧。”
阮飛煙扶著她的手站起來:“如果我不出,指不定還會發生什么事呢?!?/p>
凌香也在一旁勸說:“即便娘娘去了,該發生的都會發生,娘娘何必卷進這旋渦呢?”
聽她們都這么說,阮飛煙心中隱隱覺得不安,可是哪里不妥又一時之間說不上來,只好道:“現在距晚上賞月還時間長著呢,指不定在這段時間就發生了點什么?!?/p>
后宮中的日子實在是枯燥無聊,一點點風便吹起千層浪,晚膳過后依然是一副平靜的模樣,教凌香與雪梅都感到異常不安,至于近日她們兩個為何如此心不安,也是說不上來,只覺得心被吊在半空中,一時半會找不到落腳點一樣。
焦燥的神色都展現在她們的臉上,阮飛煙倒覺得她們小題大做:“只是去賞個月,難道月亮會砸下來,砸中我的頭不成?”
縱然是笑話,她們倆也只是相互對望一眼,尷尬地笑起來:“小姐,賞月是神圣的事,待奴婢替小姐準備熱水沐浴更衣。”
阮飛煙點點頭:“去吧。”
今天晚上皇上不會在,因為皇上已經在郊外避暑,留守在宮中的妃嬪也不多,皇后娘娘不知哪里聽說今天晚上的月亮最圓最大,一時興起下令宮中眾妃嬪到賞月臺與之一齊共賞,被邀請在列的還有沒有病好的盈貴人,懷孕的玉貴人,麗貴嬪等一眾沒有隨圣駕的妃嬪。
盈貴人病沒好,估計不會出席,懷孕的貴人、貴嬪等因身有孕也不便出席,那么,算下來人數也不算多,再說,賞月臺有如煙荷宮門前的庭院那么大,想必也不會太擠,思及此,阮飛煙伸手拔了拔飄著玫瑰花瓣的水:“本宮就去會會她,那個被皇上冷落多時,又不甘寂寞的女人?!?/p>
皇后之所以是皇后,必定有能人所不能之處,除了家世顯赫之外,想必也不是善類。入宮的時候阮飛煙的額娘便叮囑她凡事忍讓,縱然有一天做了寵妃也要時刻記住后宮之中皇后屬最大,不可有逾越之心。
可是在宮中不可手軟,更不能心軟,一軟便置自己與眾人于萬劫不復之地。這些教訓盈繞在心頭一時讓她皺起眉頭來。
雪梅邊用木勺將水潑到她身上,一邊道:“小姐,水燙么?”
阮飛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居然緊皺眉頭。忙松開緊皺的眉頭道:“水溫剛剛好?!眹@了一口氣后,她問:“雪梅,皇后娘娘最近除了晨昏定醒之外,有什么異動嗎?”
“皇后娘娘除了偶爾到御花園走走,便一直在寢宮中起居飲食,幾乎沒有踏出昭華殿,今晚賞月也只是從軟天監那里得知,才下令要各妃嬪到賞月臺賞月,只是奴婢一直心跳不安,想小姐推了此行?!?/p>
“本宮身體既無大恙,便如了她的愿,又何況你跟本宮都是習武之人,還怕她不成?”
雪梅欲言又止,阮飛煙已經站起來:“時候也不早了,不要叫她等本宮?!?/p>
雪梅應了一聲,便侍候她穿上衣服,走出寢宮,見凌香與小連子等都垂手侍立在一旁,她道:“你們都歇下去,大家忙了一天都累了,雪梅陪本宮走這一趟就好。”
凌香不舍地道:“讓奴婢陪著娘娘去吧?!?/p>
一抬頭接觸到她關切的目光,阮飛煙不忍:“去吧?!?/p>
一行人掌著宮燈往觀月臺的方向走去,賞月臺樓高五米,其實不算太高,四面只有欄桿護著,頂覆琉璃瓦,風起時十分涼快,這里本來就是妃子們玩樂的地方,不過宮中女子平日很少到這邊來,一來臺搭得太高,二來也沒什么好玩耍的。
阮飛煙順著階梯登上去后遠遠看見一輪明月徐徐從東方升起,她一時看得愣了神,居然沒有察覺賞月臺上已經有幾個人在那里等候著。
如果不是看著這如銀盤似的明月,她斷斷不會覺得時間就在這月亮徐徐升起時消逝,那輪明月趁著古樹,真是美呆了。
“珍貴妃吉祥!”一聲聲請安響起才將她飄遠的靈魂拉了回來,一轉頭,看見面前齊刷刷地跪著幾個貴人與貴嬪,她道:“妹妹們來得好早,都起來吧?!?/p>
身后一聲笑:“可不是,本宮倒真的來晚了,要各位妹妹等待真是過意不去?!焙杖皇腔屎竽锬锏穆曇?。
阮飛煙與眾妃嬪朝她行禮:“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娘娘搭著隨身宮女的手往前走,賞月臺早就擺放好椅子與桌子,桌子上面有各式水果及茶具,她走了幾步才道:“都起來吧。”
阮飛煙直起身子看見麗貴嬪與玉貴人赫然在列,大吃一驚:“兩位妹妹不好好在寢宮休息,怎么也來了?”
玉貴人平時不甚言語,此刻卻搶著道:“皇后娘娘邀請,不來似乎有失大體?!?/p>
皇后娘娘聽聞也道:“怎么妹妹不希望她們到來么?”
阮飛煙臉上笑容一滯:“當然不是,只不過本宮想著她們都身懷龍胎,行動必然有所不便,既是穿著花盆底鞋,又要登這么高的賞月臺,本宮是替她們擔心啊。”
皇后不甚在意地道:“難道沒看到么?她們不都好好地站在這里嗎?”
本是賞月,阮飛煙也懶得再跟她計較,以免壞了之前的好心情,笑了笑便選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眾妃嬪也依次坐了下來。才坐下就看見最末端那張椅子上坐著一個蒙著面紗的貴人,她蹙了蹙眉問凌香:“她是誰?”
“回娘娘,是儲秀宮的盈貴人!”
阮飛煙的心咕咚地跳了一下,暗忖:不是在病中不宜示人么?怎么跑出來了?
見她盯著自己看的盈貴人隔著面紗朝她嫣然一笑,彷佛對她一點芥蒂都沒有一樣。阮飛煙也只好回以微笑。
清風輕拂,桌上點著蠟燭,圍欄四周掛著大紅燈籠,映照得賞月臺一片明亮,阮飛煙嘴角含笑,心想:真不知道她們是賞月還是照月,本來賞月是應在燈火微弱的情況下是最理想的,如今卻被燈火照得四周通明,這樣一來天上明月倒不再那么明亮照人,又何來賞月一說?
她們靜靜低聲談話,吃著水果喝著茶看著月亮徐徐升至高空,本應寫意無比,突然天邊涌起一朵黑云,黑云越來越近,快到跟前阮飛煙等人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黑云,而是一群沙啞叫著的烏鴉。
北京城烏鴉本來就多,可是忽然間這么大一群烏雅飛過來實屬少見,眾人紛紛從椅子上站起來,借著月色與燭火那些烏鴉倒也沒有真正朝人撲過來,但有些膽子小的妃嬪已經尖叫著抱成一團,一時間整個賞月臺亂成一片。
皇后為首的的眾妃都朝階梯走去,阮飛煙本來就坐在玉貴人與麗貴嬪身邊,這時眾人亂作一團,早就已經分不起誰是誰了,只知道平時得體有禮的女子一瞬間變成了花容失色,阮飛煙尚有一絲理智的時候她喊:“護住麗貴嬪與玉貴人?!痹捯魟偮洌鞠肴ダ←愘F嬪與玉貴人的手卻停在半空,背后不知誰趁亂推了她一把,她只看見麗貴嬪渾圓的肚子,以及驚慌失措的表情在她眼前放大。
她已經盡量避開那個肚子了,可是臨到關頭居然沒想過用武功去避開。最終兩人一起翻滾在地,大錯終于鑄成。
倒地的那一刻她依稀想起臨出門前凌香與雪梅的勸說,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浮現在她美麗的嘴角,顯得異常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