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魏明芳干了半宿才停歇,她按照頭天下午的生意情況,估摸著那么多的東西應該會賣一天才能賣得完,沒有想到有了崔浩的加入,不出半天便全賣完了。
數(shù)了數(shù)手所得的銀子,魏明芳眉開眼笑:“竟有這么多。”光碎銀子不說也有小半兩,銅板更是多達三百多個。
算是發(fā)財了吧?魏明芳滿眼都是孔方兄在大笑,心里樂開了花。
“老板大叔,明兒早上給我們蒸一碗雞蛋羹吧。”真的是有了錢財?shù)讱庾悖瑒偝粤送盹埼好鞣加值胗浿魈斓脑顼埩恕?/p>
“行。”客棧老板痛快地應了,轉身便吩咐了店里的伙計。
第二天一早魏明芳果然吃到了雞蛋羹,這店里的廚子手藝不錯,雞蛋羹老嫩蒸得恰到好處,滑滑嫩嫩的。魏明芳要了一個饅頭,掰碎了跟雞蛋羹泡在一起給崔浩喂,直到塞得崔浩說飽了自己這才慢慢地吃了起來。
吃了早飯魏明芳外甥打燈籠照舊,依舊挑著那竹竿兒去躥街。
如此,一連重復了三四日,魏明芳漸漸地發(fā)現(xiàn)自己這生意好像一日不如一日了,直到第七八天的上頭便入不敷出了。只以為誰在跟自己搶生意,仔細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根本就沒有那么一回事。回頭一想又覺得不足為奇,這本就是玩?zhèn)€稀奇,哪里真能長久的?
于是魏明芳又開始發(fā)愁,這條路段了,以后的生計該又如何呢?
這天魏明芳拉著崔浩在街上找生意,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老許的面攤前面。今時不同往日,老許兩夫妻已經(jīng)早就把魏明芳兩個當叫化子嫌棄了,反而遠遠地便招呼了起來:“明芳啊,又來賣草藝?”
草藝,事先在這里并沒有這個詞兒,是魏明芳為了給自己編的小玩意兒抬身份取的。
“今天我們隨便轉轉。”魏明芳隨口答著,牽著崔浩就坐到了面攤兒上,沖老許說:“給我們煮一碗嗓子面。”老許唉地應了一聲便去了,老許娘子卻是坐了下來,逗著崔浩玩。
魏明芳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表面看上去很閑淡,其實心里很著急。今天早上客棧的老板跟她說要給她漲房價了,原來一天二十文,現(xiàn)在一天得要交四十文,說是因為來的時候魏明芳只說住晚上,而事實上她卻是白天晚上也占著那住,以前是他看他們可憐就沒有提那茬,現(xiàn)在她也掙著錢了他也不好總這么吃虧下去。扯淡,魏明芳冷笑,不過是看著她沒有地方去故意抬價罷了。
“卟咚咚、卟咚咚……”魏明芳正發(fā)著愁,就聽得一聲波浪鼓響,她抬頭看去,只見是一個貨郎肩挑扁擔,一路晃悠,一路唱著閑歌:“南來的物,北來的貨,小小扁擔一肩挑,你問到底有個啥,聽我貨郎給細數(shù)……”喊得十分熱鬧,魏明芳瞧著眼熟,不由得喚住了他:“有小孩兒衣服賣嗎?”
貨郎一愣,隨即笑了:“小姑娘不是為難我嗎?我賣的是雜貨,你要買衣服得去布莊或成衣店里。”
“那你口氣那么大?什么南來的物,北來的貨,好似這天底下的東西都裝在你這兩個柜子里似的。”魏明芳笑著說道。
“不過是招攬生意隨便唱的罷了。”貨郎笑著說。
魏明芳早有另尋營生的想法,見這貨郎為人頗善便有心結交一下,便跟老許娘子說:“勞嬸兒給這位大叔舀碗水?”
“行嘞。”許娘子笑著應了,轉身便妥來一碗水放到了桌上。
“坐下喝。”魏明芳請貨郎入座,貨郎也是不客氣端起碗便喝了一個底兒朝天,可見是真的渴了,魏明芳又請許娘子為他打了一碗熱湯面,讓他慢慢地喝著,她卻裝著不經(jīng)意地樣子打量起那兩個貨柜來。粗粗一看還不覺,細細一瞧她立即咂了舌:“怪道我以前看到一副對聯(lián)上說你們貨郎是‘一擔二筐,為三餐,肩挑日月;四鄉(xiāng)五鎮(zhèn),養(yǎng)六親,叫賣東西。’果然不假,你這兩個柜子不大,卻裝了不少的東西。”
“小丫頭竟會識文斷字?”貨郎頗為意外地看著魏明芳,笑道:“我卻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識得的,只會粗略懂點兒支收。”
“以前跟著別人讀過兩年,只認得幾個字罷了。”魏明芳笑了笑,又把話題扯回來,問貨郎:“你們這一天得走多少街巷啊?是從早上起來便一直走么?到什么時候收攤回家?”
“這可有得說了。”貨郎抹了一把嘴,跟魏明芳數(shù)落起來,他說每天天不亮便起床從家里出來,有時候走東,有時候躥西,有時走得遠,有時候走近。走得遠的便找個人家宿一夜,走得近的便返回家里。
“你怎么不在這城里租個鋪面?要這到處跑?”魏明芳心想這也太辛苦了,她瞧著貨郎擔子里的東西覺得也是掙錢的,實在不明白他干嘛要這么辛苦。
“小姑娘到底是不知俗務啊。”貨郎長長一嘆,說:“租個鋪子倒是值不了多少錢,可每日的苛捐雜稅卻是很多,我們這些小本生意忙活一天也掙不了幾個錢,全交給別人了。”
“可不是,就我們這個攤子,每日也要交這個數(shù)呢!”許家娘子說著就比出了一個數(shù)。
魏明芳瞧得糊涂,眨著眼睛問道:“五十文?”
“怯,美得你!”許家娘子斜了魏明芳一眼,左右看了看見無他人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五百文。”
“那么多?!”魏明芳立即就瞪大了眼,五百文,簡直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啊,難怪那客棧的老板要漲她的房錢。
“可不是。”許家娘子和貨郎都是一嘆。
魏明芳本來還想跟貨郎打個商量,讓他把他的貨盤些給她,她在這城里擺個地攤兒……,看這樣子是不行了。魏明芳有些失望,頓時沒了閑聊的心思。
貨郎也歇夠了,喝飽了,他該走了,整理了一下貨柜,隨手撿了一朵絹花遞給了魏明芳:“送你個花兒戴。”
“哦,謝謝。”魏明芳愣愣地接過花,那聲謝說得都慢了半拍。
貨郎民不介意,笑了笑便挑起了擔子,沖老許夫妻道了一聲:“多謝貴家的水了。”說完便晃晃悠悠,一路載歌地離開了。
閑話了這么久,老許總算將面煮得了端了上來,崔浩一見便嗷嗷叫著要吃,魏明芳隨手將花往邊上一放,便給他喂了起來。
“這花兒倒是好看。”許家娘子捏著絹花,有些眼熟地贊道。
那是一簇粉色的杜鵑花,艷艷的很是漂亮,只是漂亮則漂亮卻是不適合許家娘子戴。但是人家已經(jīng)看上了,剛好自己又不好這個,魏明芳也就做了這順水人情:“許嬸兒喜歡便拿去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許家娘子很是高興,當著魏明芳的面兒便將那杜鵑花戴到了頭上,在水缸邊上一站轉來轉去的照了起來,兀自嘀咕道:“這要是買還得花十幾個大子兒呢!”
魏明芳那耳朵就是一豎,就那破絹花也要十幾個大子兒?瞧著那貨郎送得很是隨便,她還以為就一兩個銅板就能買到呢!十幾個大子兒就夠在這許家的面攤上吃上一碗上好的噪子面了,想必那貨郎的生意并不如他所說的那般清淡,油水多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