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門窗緊閉,僅有一些燈火透出表示內里有人,從這里無法看到任何東西,也聽不到一點聲音。張烈四顧回頭,正想著怎么抓一只蝙蝠利用附神術偷潛過去探察,卻見萊弗爾已伸手向空中一抓。
嘴里迅快念過一串低沉而古怪的語言,就見他像從虛空中拉出某物般,一扯間已向屋子扔了過去。張烈瞪大眼仔細觀察,卻看不到任何東西。
這時萊弗爾已伸過右手,在他掌心有一顆核桃大小,表面竄出兩根血筋的古怪肉團在微微蠕動著。
“……,干什么?”張烈大奇。
“放到你的眉心。”萊弗爾簡單答道,說著他已將另一顆肉球放到眉心處。
不知他在搞什么花樣,張烈一時有些猶豫不決。萊弗爾已冷笑道:“放心,我們是遵守諾言的紳士,不會對你玩什么花樣。剛才我送出的是魔界的蒼蠅,這是它的卵,貼在眉心你就能看到它看到的。”
說著,他轉頭向張烈露出一個讓人發怵的笑容:“記住,這個世界惡魔無處不在…”
咕噥了一句,張烈拿過蠅卵試著貼在眉心。剎時整塊肉團已附了上去,同時兩根血筋一根粘在他的右眼,一根粘在他的左耳。
瞬間,張烈右眼內就像有人打開一個電視屏幕般,出現一副屋子的內部情景,同時他的左耳中也傳來清晰的對話聲。
愣了一下,張烈才反應過來這就是那棟屋子內的畫面。不愧是真正的惡魔,萊弗爾果有他的一套手段,西方魔界確實不容小視。
屋子中有很多人,聶照亭和洪道陽坐在上首主位,宋天都和許澤信則分坐下手。卓凌宇,天月,古實三人立在廳心,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盈兒一臉擔憂的遠遠觀望,此外就是一些普通弟子。
“看到那個老頭了嗎?我指的就是他。”萊弗爾這時道。
張烈暗道果然是洪道陽,事實上他在感受到那股氣時已知道是這個術派之首來了。盡管離開中國已很多年,但張烈對洪道陽卻并不陌生,特別是在看到他背上那把微塵劍后,張烈更是感觸良多。
張烈非常清楚洪道陽的分量,因此才會在聽到萊弗爾的話后面露狂喜之色。若洪道陽真會在一月內死去的話,對整個中國妖族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喜事。
只是安妮竟會把他也吸引過來,仍大出張烈的意料。本來他順勢答應萊弗爾,就是準備讓他對付楚暮的青龍,自己再尋機救人,卻沒想對方援軍來得這么快,且如此之強。除了洪道陽,另兩個中年人也法力不凡,張烈暗自估算了一下,發現己方根本毫無勝算。
就在張烈腦中翻江倒海時,屋中已起了變化。許澤信一拍桌子,在茶盅震顫聲中怒喝道:“古實,你不以身作則,反隨師弟們胡鬧,你還有一點身為師兄的自覺嗎?平日我是怎么教導你的?”
古實趕緊跪下:“師父,徒兒知錯。”
見古實跪下,天月和卓凌宇也乖巧的跪倒在地。許澤信越加生氣:“知錯?一句知錯就可算了嗎?交出南明離火劍,你沒資格佩戴它。”
古實身體一震,連忙顫聲道:“師父,徒兒犯下大錯,已知道悔改了,請你不要收去南明離火劍,我愿接受任何懲罰。”
南明離火劍是天師派鎮派之寶,威力無窮,古實小小年紀便得贈此劍,內心常自引以為傲,只是他為人穩重,并不表露出來罷了。此刻一聽師父要收回此劍,他畢竟還是個少年,只覺此事比丟了性命還要重要,一時不由亂了方寸。
天月和卓凌宇互看一眼,也同聲道:“許師叔,這次是我們強拉古師哥來的,不關他的事,要罰就罰我們好了。”
許澤信還沒說話,宋天都已冷笑道:“好哇,學會互相維護了。天月,別以為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就行了,為師自然會好好罰你。”
心中叫糟,天月知道這次師父們是動了真怒,恐怕沒法蒙混過去了。低聲咕噥一句:“古師哥,凌宇,咱們這次各安天命吧。”
他的聲音雖小,但在坐是何等樣人?洪道陽等早已聽入耳去。本來這次他們也并非真是責怪天月三人,只是闖出這么大亂子不責罰一下,這幾個小子以后還不得登天?宋天都為人最是隨和,否則也無法調教出天月這樣的徒弟。他一個忍不住差點笑出來,所幸及時背過臉去,這場黑臉戲才沒有穿幫。
聶照亭賠笑臉道:“三位掌門萬勿生氣,這次南海崖能夠保全,全仗三位少俠鼎立出手,他們實是我南海崖的大恩人。且這次擒住特別行動組一員,他們功勞不小,說起來還應該嘉獎才是。”
盈兒生怕卓凌宇等真個受罰,也不顧一切走出跪下:“洪掌門,許掌門,宋掌門,凌宇師兄他們這次是為我而來,說起來盈兒才是罪魁禍首,你們若要處罰就處罰盈兒一個好了,我絕無怨言。”
天月等大受感動,卻苦于師父在旁,連頭也不敢回一下,唯有在心中默默感激盈兒。聶照亭畢竟是此間地主,盈兒擁有指環,也算是名義上天齊峰的掌門,無論怎樣洪道陽等也不能不給面子。
許澤信道:“這三個孽徒私自下山,視規矩如無物,長此下去如何得了?我們處罰也是依照門規,你不必再為這幾個小子開脫。”
許澤信這番話表面客氣,實則暗示這是我們四大派的家事,你一個小小南海崖不必多言,骨子里還是沒將南海崖和天齊峰放在眼里。
聶照亭如何聽不出?但此刻有求于人,他唯有隱忍下來。最尷尬是盈兒,她跪在地上,起來不是,不起來也不是,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從這里就可看出她畢竟還是太年幼,根本不懂得在這種情形下該做些什么。
輕咳一聲,洪道陽沉聲道:“凌宇,你可知錯?”
卓凌宇識趣的道:“徒兒知錯了,請師父責罰。”
洪道陽點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次你們雖無視門規,但畢竟出發點還是好的,且立下大功,功過相抵,為師就不再追究了。不過你畢竟是名門弟子,以后切不可再如此胡來,知道嗎?”
卓凌宇忙不迭的點頭應是。宋天都和許澤信也同聲喝道:“你們呢?”
天月和古實就算再傻也知道師父有意放過自己,哪還不乖乖應是?一場有名無實的“懲戒”竟就這么輕松揭過。
聶照亭心中大罵,要早知你們不過是走個過場,我哪用自討沒趣。強忍怒意,他恭敬對洪道陽道:“盟…洪掌門,那個女妖你看…”他本依舊習慣稱洪道陽為盟主,突然想起自己已退出術派聯盟,尷尬下趕緊改口。
洪道陽捻須笑道:“聶掌門擒下特別行動組成員,實是天大之功。老夫有個不情之請,為此事南海崖已元氣大傷,實不必再為她惹禍上門,聶掌門不如將此妖交給我們嚴加看管,意下如何?”
聶照亭巴不得有這么一句,連客套都省了,忙不迭答應。底下天月等卻聽得一呆,卓凌宇不禁問道:“師父,你要將她帶回峨嵋?”
洪道陽點點頭:“此妖身份非同小可,絕不能讓她再逃脫。我會將她帶回‘浮天城’,如果能以秘法將其煉為我護教神魔,以后對付那些妖怪將是不小的助力。”
此言一出,天月三人無不大驚,盈兒更啊的一聲驚叫出來。外頭張烈更氣得牙直癢癢,他萬沒想到洪道陽竟有如此打算,若安妮真變成虬龍那樣的護教妖魔,他張烈第一個不會原諒自己。
“死老頭子,本打算讓你好好活過這一個月,但既然你要做得這么絕,就別怪我張烈不客氣了。”他咬牙切齒的道。
廳內,見卓凌宇等反應如此激烈,宋天都不禁大奇:“你們怎么了?”
互看一眼,古實硬著頭皮道:“這個女妖徒兒等曾經見過,她之所以會失手被擒,全因帶一個人來南海崖療傷。我們想,她本質并不壞,能不能…”
“混帳!”古實話未說完,已被許澤信的怒喝打斷:“你這個小畜生,偷溜下山不說,現在竟還為妖怪說話,信不信我現在就廢了你?”
若說剛才他的憤怒只是假裝的話,此刻就真的是火冒三丈了。宋天都也皺眉道:“此事你也在血書內提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月嘴快,很快就將前因后果解釋了一遍,還在盡可能的范圍內為安妮說了不少好話。越聽面色越是凝重,許澤信已顧不上生氣,他轉頭對洪道陽道:“盟主,那人竟然是圣殿騎士團一員,這、這怎么可能?”
聶照亭拿出約翰頸上的項鏈:“這是那人的,他確是圣殿騎士。”
接過看了看,洪道陽點頭道:“不錯,這是圣殿騎士團的標志。此事實在太過奇怪,我們就將那人一并帶回,以后再慢慢詢問好了。”
說著,他厲聲對卓凌宇他們道:“你們年少無知,要知越是厲害的妖怪,便越懂騙人,妖怪怎么會為一個人乖乖被擒?此中必有隱情。剛才的話就算我們沒聽到,以后你們再不能有這種念頭。”
事已至此,卓凌宇等唯有一起恭聲應是。盈兒越發急了,她正要說話,卻見卓凌宇背著手拼命向她打手勢,畢竟是個小女孩,再望望前面威嚴的洪道陽等人,盈兒心里一虛,下面的話就沒再出口。
就在這時,宋天都隨口問道:“特別行動組成員妖力非同小可,你們幾個究竟是用什么辦法將她擒獲的?”
這話一出,聶照亭立刻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究竟是怎么擒下安妮他自然比誰都清楚。下面徐定風見掌門“有難”,人急智生下趕緊道:“此事楚暮出了大力,昨晚張烈來救人,也是他一力將其擊退。”
宋天都大感興趣:“哦?這是誰?竟有如此能力。”
徐定風道:“此人最近才來我們南海崖,我們也不知他的來歷。但他法力之強為我平生僅見,且還會很多各派的秘法。”
聽到最后一句話,宋天都心里一驚:“你是說他會很多各派法術?”
聶照亭接口道:“對,而且大多都是各派失傳的法術,也包括四大派。”
回頭和洪道陽與許澤信交換一個驚異的眼神,宋天都不動聲色的道:“能否請他出來一見?”
聶照亭立刻吩咐一名弟子:“去將楚少俠請到這里來。”
盈兒不懂還不覺得什么,卓凌宇三人卻已驚得面面相覷。各派對本派法術的禁忌自小就扎根人心,他們當然知道楚暮會四派法術的事被師父知道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這個聶照亭,實在太卑鄙了。”天月咬牙切齒的小聲道。
“不要輕舉妄動,看看情形再說。”古實低聲提醒。
外面,萊弗爾奇道:“楚暮?就是把你打傷的人嗎?”
張烈點點頭:“這小子非常厲害,不過他很快就要倒霉了。”
“倒霉?”萊弗爾一怔:“他幫那些人趕走你,他們應該感謝他才對啊。”
萊弗爾不懂那些禁忌,張烈也懶得跟他解釋。他隨口道:“人是非常奇怪的動物,一旦他們認定了一件事,往往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愣了一下,萊弗爾也點點頭:“你說得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