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只見林間地面微微一拱,一個土堆不斷隆起。隨著轟的一聲,手持鐵棍的玄重已跳了出來。他一臉不情愿的樣子,悶聲悶氣的對張烈道:“為什么叫玄重來?我不殺人。”
張烈道:“我不是叫你殺人,你只要…”
哪知話沒說完,就聽一個聲音驚喜的道:“玄重,你不是玄重嗎?”
張烈愕然轉頭,卻見卓凌宇正一臉驚喜的望著玄重。愣了一下,玄重呆呆的臉上露出一個意外的表情,隨即已化為狂喜:“恩人,你是恩人!”
這個變化實在太過突兀,張烈一時竟沒反應過來。正奇怪玄重怎么會和這個小子認識的時候,張類猛的想起一件事,立刻大叫不好。
初遇玄重時,他曾說有一個人類的年輕修道者救過他的命,玄重之所以堅持不殺人就是因為這個人。當時張烈一直以為他在說笑,沒想到竟是真的。
糟糕的是,在這個關鍵時刻讓玄重遇上此人;更加糟糕的是,對方正是自己的敵人;更更糟糕的是,以玄重的腦子還不知會做些什么。
這時玄重哪還顧得其他,興沖沖的就向卓凌宇跑去。像對待寵物般,卓凌宇摸摸玄重的光頭笑道:“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這些年你還好嗎?”
玄重大力搖頭:“不好,玄重的家被狐妖搶了,又被他騙到一個奇怪的地方,被簡仙用大鍋天天煮,現在又被派出來,玄重一點也不開心。”
“簡仙?”卓凌宇驚喜的道:“你知道簡仙在哪里?”
玄重點點頭:“我知道啊,簡仙就在…”
一見事情不妙,張烈怒喝一聲:“玄重,你想簡仙懲罰你嗎?”
身體本能的打個寒戰,玄重立刻噤若寒蟬,連連擺手道:“不、不想。”
“那就立刻閉嘴!”張烈嚇唬他道:“否則簡仙一定不會放過你。”
張烈暗嘆世事果然無法盡如人意,本想找玄重來幫忙,哪知竟會惹來一個更大的麻煩。現在已不是怎么說服玄重幫自己了,而是要想辦法趕快打發這家伙,否則一個不好極有可能全盤皆輸。
見玄重竟怕成這樣,卓凌宇奇怪的道:“簡仙又不在這里,你怕什么?不要怕,快說他在哪里,到時候我保護你就是。”
然而本來頭腦不甚靈光的玄重這時卻出奇的聰明,他連連擺手道:“不行,簡仙很厲害,你打不過他的。玄重做什么都瞞不過他,我不敢說。”
見卓凌宇和一個妖怪這么親近,天月等人早看呆了眼。洪道陽奇怪的道:“凌宇,他是誰?”
卓凌宇道:“師父,你忘記了么?那年我們在秦嶺救了一個妖怪,就是玄重啊。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竟然還記得我。”
“哦?”洪道陽心里微微一動,他對玄重道:“玄重,你還記得我嗎?”
玄重點點頭:“你也是恩人,他是小恩人,你是大恩人。”
嗯了一聲,洪道陽道:“那你會殺我們嗎?”
玄重趕緊辯解:“玄重不會殺恩人,小恩人叫我不能殺人,玄重這么多年都沒殺過一個人。”
卓凌宇高興的道:“真的?你真的沒有殺過人?”
洪道陽卻道:“但現在這個妖怪要殺我,還有凌宇,怎么辦?”
玄重一愣,立刻望向張烈:“你要殺他們嗎?”
張烈沉聲道:“這不關你的事,立刻離開。”
“不成,你要殺玄重的恩人,玄重不許你這么做。”哪知玄重竟對他道。
拿這家伙毫無辦法,張烈唯有再次道:“你不聽我的話嗎?”
哪知玄重這次卻出奇的固執,猶豫了一下,他將鐵棍往地上狠狠一拄:“不行,玄重不能讓你殺恩人。你要殺他們,玄重就要打你!”
張烈一時有些不知該拿這家伙怎么辦,洪道陽卻知機不可失,他立刻對卓凌宇道:“凌宇,叫這個妖怪上!”
卓凌宇有些猶豫的道:“可是師父,玄重他…”
許澤信打斷他的話:“凌宇,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顧及一個妖怪嗎?看看你的師兄弟被張烈害死了多少?還不叫他動手!”
回頭看看傷痕累累的眾人,以及遠處摔成廢鐵的飛機,卓凌宇一咬牙,別過頭喊了一聲:“玄重,張烈一定會殺了我的,你…你快幫我打他!”
“你真的要殺恩人嗎?”聽了卓凌宇的話,玄重一雙眼睛立刻紅了起來。
張烈正要解釋,玄重已大喝一聲,不由分說揮舞鐵棍沖了過來。不由暗嘆自己從日本回來后運氣就一直很背,張類無奈下唯有接招。
真憑實力來說,玄重絕對不是張烈的對手。但單純的他一心保護卓凌宇,加上張烈要提防一旁的許澤信等人,一時間反被瘋勁上來的玄重纏個死死的。
從墜機到現在,場中奇變迭起,形勢發展已不受任何一個人的控制。在一旁觀戰的萊弗爾倒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似乎很享受這種旁觀的樂趣。
見張烈被玄重纏住,在洪道陽的示意下,許澤信等人分向兩邊貼了過去。正要動手,忽聽后面一聲驚呼:“你、你要做什么?”
大驚轉頭,眾人這才看到約翰不知什么時候竟醒了過來,看押他的兩名術派弟子被推到一旁。他抱著安妮警惕的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你們是什么人?”
洪道陽走上一步道:“老夫是峨嵋掌門洪道陽,你被這個女妖帶到南海崖一直昏迷至今,我們正準備將你送回峨嵋。”
“南海崖?”約翰迷惑的道:“那是什么地方,我的傷怎么好了?”
終于從玄重的糾纏中脫身出來,張烈聞言冷笑道:“這么快就忘了嗎?要不是為了救你,安妮怎么會束手被擒。如果她落到這些人手里,將毫無生路。”
“原來是為了救我…”約翰低頭看著懷里的安妮。
見勢不妙,許澤信趕緊道:“別聽這個妖怪胡說,他們是來抓你的,快跟我們走!”
“你們真的打算對安妮不利嗎?”約翰突的問道。
不禁一愕,許澤信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洪道陽卻從懷里掏出個東西扔給約翰,約翰接過一看,是他的圣殿騎士團的項鏈。
見他盯著項鏈出神,洪道陽沉聲道:“你身為圣殿騎士,難道要和妖怪發生不清不楚的關系嗎?”
張烈則揚聲道:“為了救你安妮成了這副模樣,難道現在你想棄她不顧嗎?”
幾人各說各話,都在勸約翰倒向自己一方,在眾人的“夾攻”下,約翰臉上現出明顯的猶豫之色,顯然內心也極為矛盾。
這時鄧澤信正待說話,約翰突的暴喝一聲:“住嘴,都別再說了!”
說著他一把將圣殿騎士團的項鏈扔還給洪道陽:“現在我已經不是圣殿騎士,所做的任何事再與教廷無關。”
“你…”想不到他會這么做,洪道陽一時無語。
張烈大為高興:“快跟我們走吧,安妮的傷需要立刻治療。”
“不。”約翰搖頭拒絕:“我一個人帶安妮走,你們誰也別跟來。”
“你們,還有你們。”說著他分別指著洪道陽等人以及張烈和萊弗爾:“你們都不懷好意,我不會把安妮交給你們任何一個人!”
說著他抱著安妮緩緩向后方的密林退去,當退到安全距離后,約翰轉身就跑。畢竟是圣殿騎士,傷好后的約翰很快消失在林間。
萊弗爾臉一沉就要上前抓人,張烈一把攔住他低聲道:“現在不是時候,讓他帶安妮走,你放只蒼蠅跟著就行。現在最重要是別讓這幫人得到安妮。”
見洪道陽等也躍躍欲試想要阻止約翰,萊弗爾嘿的一笑,悄悄屈指放出一只無形的魔界蒼蠅,隨后和張烈走了上去。
“讓他們走,大家誰也別去追。”張烈笑嘻嘻的道。
猶豫一下,洪道陽擺手阻止要追去的卓凌宇等人:“別追了。”
此刻雙方都傷痕累累,但張烈這邊有個來歷不明的萊弗爾,洪道陽權衡利弊明白發生沖突對己方毫無好處。既然事情已演變成現在的狀況,那么首要之務就是保護好卓凌宇等小輩,讓他們免遭毒手。
不甘心的哼了一聲,許澤信突的對玄重道:“張烈又想殺凌宇了,你還不過來幫忙?”
玄重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雙方,張烈喝道:“別信他的話,我誰也不會殺。”
他知道以約翰的腳程現在已跑出很遠,該是離開的時候了,而且必須把玄重帶走,否則簡仙的藏身處極有可能暴露。
“但是我…我…”玄重還在猶豫。
張烈道:“你不怕我再反過身來殺他們嗎?不放心的話就跟我一起走。”
玄重終于下定決心,他對卓凌宇道:“玄重要走了,以后玄重再來找你。”
卓凌宇張張口,似乎要玄重留下,但他最終還是道:“那你小心一點。”
收回沙萊,萊弗爾轉頭就走,隨后張烈也拽著依依不舍的玄重離開。很快場中只剩下洪道陽一行。
“盟主,現在怎么辦?”許澤信問道。
這次受襲不僅死傷多名弟子,連安妮也被救走,想不到在己方占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竟會落至如此結果,洪道陽一時也感觸良多。
看來要真正降服這些妖怪,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啊…
想到這里,他自嘲的搖搖頭:“先回去吧,一切等安頓好受傷的人再說。”
“是。”應了一聲,一行人隨也離開。
這時在遠處的一座山上,張烈也正問萊弗爾道:“一直在跟著那家伙嗎?”
嘿的一笑,萊弗爾沒有說話,只是示意張烈跟上,兩人很快也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
同一時刻,西班牙,卡瑪利拉聯盟秘密聚集地。
帕里德坐在巨大的實木寫字臺后,撐著下巴一動不動的看著面前的布拉特。不知怎么,他總覺得面前的布拉特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氣質,但具體是什么卻又說不上來,這讓帕里德心中充滿疑惑。
布拉特是今天早上突然回到族中的,但帕里德沒像以往般立刻接見他,而是等到晚間才將布拉特喚入書房,這本身就很奇怪。
終于,帕里德打破沉默:“布拉特,這些天你還好嗎?”
布拉特深深的低下頭:“謝謝您,我很好。”
“裘德怎么樣了?”
頓了一下,布拉特緩緩道:“他已經死了。”
帕里德露出意外的表情:“哦?是被張烈殺死的嗎?”
布拉特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不,是我殺死的,我親手…”
兩手交叉遮住鼻梁,帕里德一雙湛藍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著布拉特。聽聞裘德的死訊,他并沒有如預料中那般高興,反而有點喜憂難測。
半晌,他才緩緩吐了口氣:“我很抱歉,布拉特,裘德是你唯一的…”
明白他想說什么,布拉特搖了搖頭:“不,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嗯了一聲,帕里德突然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自己和布拉特間竟然已沒什么話可說。就像現在,兩人多日不見,見面卻只有這幾句像客套一樣的問候。
心里總有種說不出的奇特感覺,這讓帕里德又是迷惑,又是難受,就好像有一個念頭在他腦中不住亂飛,卻總也抓不住的感覺。
搖搖頭決定不再理會,帕里德對布拉特道:“裘德死后魔宴本該一片大亂,但他們這段時間卻出奇的平靜,這一點非常奇怪,或許對方正密謀報仇,我們必須提高警惕。無論如何你為卡瑪利拉立下大功,我會好好褒獎你,這些天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吧。”
一聲不吭的點點頭,布拉特起身向門外走去。這時帕里德冷不丁的問道:“裘德臨死之前有向你提過什么嗎?”
一下停步,布拉特沉默片刻,緩緩道:“沒有。”
“是嗎?”帕里德說道:“沒有最好,魔宴的人最擅于蠱惑人心,無論你聽到什么都不要當真。”
“是的,我明白。”
走了兩步,布拉特突然問道:“您對‘血之王’知道多少?”
“血之王?”帕里德一驚:“你問這個做什么?”
“您知道些什么嗎?”布拉特固執的追問道。
緩緩呼出口氣,帕里德道:“血之王只是我們血族的一個古老傳說,它被記載在我們吸血鬼的圣經之上,但這幾千年來從沒有人見過。我認為這只是初代血族留下的某種隱喻,事實上他并不存在。”
點了點頭,布拉特又道:“對了,那個地方現在還在嗎?”
“你是說…”盯著布拉特的背影,帕里德眉頭漸漸擰起。
“就是我出生,或者說是被制造出來的地方啊…”
帕里德越發吃驚:“布拉特,你究竟在外面聽到些什么?”
布拉特平靜的道:“您誤會了,我只是突然有些懷舊,想故地重游罷了。”
“懷舊?”帕里德眼中流過一絲嘲諷:“這個詞并不適合我們血族,你太像一個人類了,布拉特。那地方早已被毀滅,這你是知道的。”
“是嗎?真可惜。那么…再見。”向帕里德施了一禮,布拉特轉身離開。
一直到布拉特身影消失在門后,帕里德都沒將目光移開。這時他身后一排書架后人影一閃,已有一個人走了出來。
對這人的出現毫不意外,帕里德連頭也沒回的道:“馬洛尼,你怎么看?”
來人正是本該死去的血族長老馬洛尼。此刻他一臉擔憂:“布拉特似乎察覺了什么。”
帕里德轉頭瞥了他一眼:“你認為他知道了多少?”
馬洛尼走到帕里德身后,恭敬的站定:“我認為布拉特所知不多,否則他也不會來問您。但他心中顯然已有了疑惑,這并不是好事。”
帕里德有些疲倦的伸手在臉頰連連撫mo著:“是啊,這個兒子總是讓我憂心。好在裘德已經死了,血之王已永遠不可能再出現,這對我們的計劃是最重要的。”
“但布拉特提及那個地方,難道真是無心的嗎?”馬洛尼欲言又止。
帕里德擺擺手:“沒關系,利用那里已有的調試設備,我們的秘密軍隊已全部準備就緒,過些天行動后將那里毀滅就可免去后顧之憂了。”
頓了頓,他又道:“對了,那邊的情報收集得如何?”
馬洛尼立刻道:“我正想向您報告此事,教廷已準備開始行動,最后一塊潘朵拉之盒的部件也在他們手里,教皇正打算以此為誘餌引聯盟進入圈套。”
帕里德眼中有掩飾不住的興奮:“太好的,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當他們兩敗俱傷時,所有的部件都將落入我們卡瑪利拉之手,再配合羅馬尼亞那件東西,離我們統治這顆星球的日子不會再遠了。”
馬洛尼恭敬的垂下頭:“這全是您的英明領導。”
“康斯坦丁四世啊,因為我,你在梵蒂岡獲得了人生中最大的勝利,不過很快你就會嘗到人生中最大的失敗了,永遠無法翻身的失敗…”
房間中,傳來帕里德低沉的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