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菲的心驀然像被針扎了一下,她忽然記起了一年前的那個夏天,他也是這樣站在路燈下平靜的望著她,對她說,“我寧愿輸掉比賽也不想看見你考不上高中哭哭啼啼的的樣子。”
那時候的唐小菲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樣,甜的她想流淚。可是糖吃多了,胃會酸的。所以現在唐小菲不但覺得心酸,胃也跟著不舒服起來。
她悶下頭假裝沒有看見門外的賀瓷,小跑著就想鉆進酒店。可是唐小菲打錯了算盤,她低估了賀瓷身為一名男性的速度與力量,所以還沒等她接近酒店的大門,一道魁偉的身影就忽然竄到了她的眼前擋住了她前進的路。賀瓷有力的大手一下攥緊唐小菲的胳膊,讓她動蕩不了分毫。
“慌慌張張的,發生了什么?”賀瓷眉心緊蹙,語氣陰沉,卻一如既往的好聽。
唐小菲掙扎了兩下,就像只等待宰割的小羊一樣靜止不動了,她輕垂眼簾,焦距渙散,然后冷笑了起來,說道,“你不知道嗎?今天發生的最壞的一件事,就是要來這見你。”
賀瓷的呼吸一緊,陰沉的墨瞳閃了閃,然后松開了唐小菲。重獲自由的唐小菲風一樣的沖進了酒店,從始至終也不曾回頭望他一眼。
俊美的少年站在路燈下,站的筆直,背影卻是黯淡的,那種色調幾乎與身后的夜色融為一體。很久之后,他緩緩收緊了指骨,越收越緊直到捏的失去血色而變得蒼白……
賀阿姨跟活寶媽正興致勃勃的說著什么,唐小菲站在門口,聽到了一些“長漂亮了”、“挺般配”之類的話。她嚇得頓時臉色發青,然后面無表情的把頭繩解了,把頭發揉成雞窩狀,再面無表情的走了進去。
活寶媽正一臉笑嘻嘻的跟賀阿姨說著話,然后一轉頭就看見了幽靈一樣的自家女兒,嚇得“媽呀”一聲跌到了地上。
“你個死丫頭,你想嚇死你媽媽啊?”活寶媽摔得不輕,癱在地上“哎喲喲”的半天起不來。唐小菲也懵了,趕緊跑過去扶她,心里愧疚的要死。她也不是故意這么做的,誰叫這兩個女人為老不尊!她才多大呀,就開始打她日后歸宿的主意,更何況還是打她跟賀瓷之間的主意!
唐小菲心中怒了,卻是敢怒而不敢言,畢竟活寶媽的屁股還痛著呢,為了不讓活寶媽發飆,她靈機一動,順口陳述事實歪曲理念:“媽,這不能怪我,路上遇見一伙人打架,他們看見我就追著我跑,我都嚇死了。”
她敢拿她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擔保,剛剛自己真的嚇得腿都軟了!
賀阿姨聽說唐小菲在路上遇到了流氓,連忙將唐小菲拉到跟前來左右打量,然后柳葉眉一橫,轉頭就沖著門外喊賀瓷。賀瓷在酒店外發了一會兒呆,剛一進來就看見他媽鐵青著一張臉。他不明所以,眼神無辜的望了一眼眾人。
賀阿姨更生氣了,噼里啪啦的數落起自家兒子來,“叫你去接小菲,你不去!都遇見流氓騷擾了!你小子這么沒心沒肺的,以后你唐阿姨怎么敢把女兒交給你啊?”
唐小菲剛喝到嘴里的果汁還沒來得及往下咽,就噴了出來,條件反射的跳起來打斷道,“賀阿姨我沒事,真的,你看看我多么健壯,多么孔武有力,那幾個小混混被我三倆下就解決了。”她一邊比著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展示那瘦的可憐的肌肉,一邊笑嘻嘻的睜眼說瞎話,“您難得回來一趟,咱不聊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吃飯吃飯。”
賀阿姨感動的拍拍唐小菲的腦袋,然后又轉頭狠狠的瞪了一眼賀瓷,“瞧瞧人家菲菲多懂事!哪像你,一聲不吭的做了藝人,一聲不吭的去了美國。咱二老舍不得兒子聞訊馬不停蹄的追了過去,腳還沒生根呢,你又吵著回國來了!你說說,你小子眼里到底有沒有我和你爸爸?你怎么能這么自私呢?”
賀阿姨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一把辛酸淚。唐小菲也跟著哭了起來,抱著賀阿姨的頭,輕聲安慰,“阿姨咱不哭啊,咱不理這個負心人。”
原本該是一頓歡歡喜喜的團圓飯果斷被這娘兒倆的眼淚給泡酸了,被冷落了一個晚上的唐小菲的親媽坐在角落里喝著西瓜汁搖擺著腦袋一會兒看看賀瓷一會兒看看唐小菲,大大的咧著嘴巴笑,似乎心里已經有了什么打算……
活寶媽真是太過分了,吃完了飯就拉著賀阿姨去逛大商場,還聲色俱厲的制止唐小菲跟來。賀阿姨慈祥的笑著說,“菲菲啊,我們中年婦女在一起聊的都是些家常瑣事,你個年少氣盛的小姑娘家不愛聽的。去跟賀瓷玩吧。”
唐小菲看著這兩個女人一副狼狽為奸的表情,心里就覺得一定沒什么好事,但是又不敢挑戰活寶媽的權威,她這個媽媽脾氣倔起來連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夜晚八點,A市繁華的街道上燈火通明,一走出打著冷氣的酒店,迎面就撲來一股熱風,燥熱感襲上心頭,唐小菲拿手扇了扇臉,目送二老遠去的背影,心里想著等她們一走出她的視線范圍她就回家去。唐小菲打算掏出手機看一下時間,一摸口袋才想起前面吃飯的時候手機丟在桌子上忘記拿了。
那可是活寶爸給她新買的手機!
唐小菲急了,這一急就什么都忘了,也忘記了那個從始至終都讓她感到如芒在背的某人的存在。她慌慌張張的一轉身,還沒看清腳下的路就一下撞到了一個人的懷里。
賀瓷臉色極其陰沉的望著她,平板的表情,緊抿的嘴角,嚴肅的樣子看上去就好像從來不會笑一般。可是以前的賀瓷其實是愛笑的,笑起來總是帶著些壞壞的小可愛,可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就變得不再愛笑了,眉心因長時間的蹙著已經形成了一道抹不平的溝壑。
唐小菲怔怔的抬著眸,賀瓷的容顏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出現在她的視線里,這是三個月來她第一次正視賀瓷的臉,心跳亂了,呼吸亂了,頭腦一片空白。唐小菲一直都知道,她抵抗不了賀瓷的誘惑。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已經中毒到了這種程度,只是這樣看著賀瓷的臉,她就覺得心痛的快要死掉了一樣。
年少時無疾而終的情感就如同一壇陳酒,埋得越深、越久,打開之后就會越濃郁、越醇厚、越醉人。唐小菲對賀瓷的感情就像這壇開封的酒,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她就已經醉了。
“唐小菲。”賀瓷深深的望著她,那冷硬的表情像是在生氣,而且生了很大的氣,氣的他清澈的墨瞳里也跟著覆上了一層繚繞的水汽,然后眼眶就紅了。那么優秀的賀瓷,那么驕傲的賀瓷竟然再一次的為了她這個一無是處的人哭了。
這一刻,唐小菲忽然有了一種沖動,一種瘋狂的沖動,她想伸手去接住少年眼中落下的那滴眼淚,然后收集起來裝進瓶子里。這是賀瓷為她流下的淚,是從不哭泣的優秀少年為了她流下的珍貴的眼淚。
“唐小菲。”賀瓷居高臨下的望著她,“你為什么總是這么任性?發生那樣的事你為什么要瞞著我?”
唐小菲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一點聲音了,賀瓷的眼睛緊緊的吸引著她的視線,她挪不開分毫,就快溺斃在他悲傷的瞳眸之中。這一刻,她仿佛覺得下一秒自己就會用力的、義無反顧的抱住眼前這個少年。
可是賀瓷卻搶先一步付出了行動,他大手一撈,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緊緊的將唐小菲裹進了懷里,唐小菲一動不動的任他抱著,貪戀著他懷里熟悉的氣息,用僅存的理智生生壓回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可是少年的下一句話就讓她最后一絲理智崩潰了,淚水肆意的奔涌而出,一陣風吹過,她聽見耳邊傳來少年充滿磁性的好聽的嗓音。
“唐小菲,以后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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