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書房論戰(zhàn)

幽湖別筑中，呂濤因為得到徐庶陳到河典韋，樂而忘形。

呂濤也不在意周圍人們的紛紛議論，和大家把酒言歡。他性格本來就很爽朗豁達，很容易和別人打成一團，對于人才，他更舍得下功夫，一番交流下來，互相之間距離拉近許多。

夜幕降臨的時候，大家這才從幽湖別筑出來。

漸漸沉入黑暗的魯陽城，行人已經(jīng)沒有多少，街道兩邊的人家，從窗口里射出昏黃的燭光。大街上不時走過一隊隊巡邏的士兵，遠遠看見呂濤和郭嘉，也不打話，舉起兵器輕輕敲擊護心銅，這是荊州軍的軍禮。

喝了不少酒，還都是猛喝，身體還沒成熟的呂濤腳下有些飄然，一邊和大家閑聊著，一邊不時向迎面而來的巡邏隊打招呼。

今天能夠碰上徐庶等人，呂濤非常高興，領(lǐng)著大家一路前往父親呂布的臨時居所。

因為魯陽并不大，也不繁榮，沒有什么豪華的建筑。袁術(shù)在這的時候，征用了當?shù)乜h丞的官邸作為總指揮部，呂布不屑與為伍，所以這次駐扎魯陽，他并沒有征用魯陽縣丞的官邸，而是臨時住在一座淪為無主的小院子里。

這院子據(jù)說原本住著一戶商人，袁術(shù)到來時被弄得家破人亡，唯一幸存的小兒子也不知道逃到哪里。自呂布南來荊州，就命令對這種私人財產(chǎn)要加以保護，至少要等三年才能充公，魯陽地方官目睹呂布大破袁術(shù)，不敢有違，隔一段時間還要派人清掃，不想現(xiàn)在卻讓呂布用上了。

小院子就在魯陽城東，距離市場不遠，附近住著聚集著魯陽幾乎所有的商人，也有不少依靠市場為生的平民。

為了不影響百姓正常生活，呂布命令他的近衛(wèi)隊留下三十人進入小院，其余全部集中在軍營。

宋良得到呂濤親衛(wèi)的通報，打開大門，仿佛一尊鐵塔戰(zhàn)在門口等候。有些附近的居民看見呂濤在一票親衛(wèi)的擁簇下回來，倒也沒有驚慌，好奇地看著。

小院里很安靜，月色下可以看到負責擔任明哨的負囊士占據(jù)周圍的各個要點，嚴密地監(jiān)控附近的動靜。

“主公在書房?！彼瘟夹÷曊f道。

呂濤點頭示意明白，在他的影響下，如今的呂布越來越喜歡讀書。呂布原本就是一個文化素養(yǎng)頗高的人，擔任并州主簿的時候就做得非常好，只是后來因為個人武力過于強盛而讓人忘記了這點。來自未來的呂濤很清楚這種心理變化的過程，于是千方百計地去影響呂布，從呂布感興趣的兵書入手，慢慢地讓呂布喜歡上讀書，以至于現(xiàn)在的呂布每天睡覺之前都要看一些，即便外出打仗也要帶著紙質(zhì)《孫子兵法》。

呂濤走到書房門前，輕輕叩門，叫道：“父親，兒今日外出，得遇數(shù)賢，來見父親。”

“何人能當吾兒美言？”呂布聲音傳來，沒一會，便見他拉開書房的門，手中還拿著一本書，正是呂濤弄出來的紙寫本《孫子兵法》。

呂布掃一眼呂濤身后徐庶等人，頓時喝彩道：“真好男兒，去邪當為乃父引見?！彼抗夂蔚让翡J，即便月色不怎么亮，依然一眼看出徐庶等人的水準。

呂濤一一介紹四人。

得知司馬徽是郭嘉老師，呂布沖他一拜，道：“先生大才，受布一拜?！?/p>

司馬徽是個好好先生，急忙還禮道：“徽豈敢當，豈敢當。”微微一停，繼而說道，“徽在穎川，亦聞荊州大興教化，恨不能往。今中國紛亂，穎川四戰(zhàn)之地，百姓流離?；兆远炔荒芫昧?，欲南之襄陽授徒，尚請荊州允之！”

呂布自然知道人才的重要性，一聽之下大喜過望，哪里會拒絕，拉住司馬徽的手笑道：“是所愿爾，先生之襄陽，布幸何如哉！”手指呂濤道，“犬子欲大興教化，建筑學堂，使諸賢達傳經(jīng)育人，廣播術(shù)學，令四方百姓皆明事理，知禮節(jié)，修德行。若得先生客座西席，豈不大善？先生之德，容布為百姓謝之！”又是一拜。

司馬徽感興趣的就是教育事業(yè)，聽呂布一說荊州要大動手腳興辦教育行業(yè)，正是自己實現(xiàn)夢想的好地方，不由贊嘆道：“素聞將軍父子威名，今得一見，實皆驕雄也！”

“先生謬贊！”呂布笑道，“吾得奉孝，如獲一臂，今日復得元直、絕之、叔至，則吾之股肱臂膀足矣。此皆先生之功也，愿聆聽席下，以解其惑！”他深知郭嘉的才能，對司馬徽那是佩服之極，忍不住要拜他為師。

司馬徽哪里敢作呂布老師，推辭不已。呂布也不以為意，不管司馬徽如何拒絕，自己就是以弟子自居，稱司馬徽為師。

司馬徽無奈，只得任由呂布如何叫喚，自己則堅持和呂布平輩論交。

呂布邀請司馬徽徐庶等人進書房夜談，他本身就是一個很有個人魅力的人，舉手投足充滿了激情和活力，爽直的性格雖然有時候說話有些沖，但是卻非常容易拉近彼此的距離。和大家聊了一會，拉近一下感情，呂布漸漸將話題引到兵法上，顯然他需要和眾人商量一些問題。

呂布對司馬徽一報拳，問道：“先生，布讀《孫子》，其惑不少，愿先生解之。孫子言‘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又言‘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然則敵十我一，則何以不戰(zhàn)而屈之？”

呂布作戰(zhàn)基本上都是以少打多，根本沒有以十打一或者以五打一的時候，從來都是依靠強橫的實力硬生生地破敵。然而這一次澠池中伏，巨大的損失讓呂布心痛不已，不得不思考這之前自己曾有些嗤之以鼻的“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這個戰(zhàn)爭的理想境界。

司馬徽微笑道：“兵者，非吾所長也。奉孝、元直、叔至，可試為將軍言之?！?/p>

徐庶初來乍到，自然要多表現(xiàn)一下，微一抓下巴，說道：“敵十我一，可遠揚千里，牽引敵軍，日或損其一二，使彼疲于追殺，則日久成多，彼不攻自破！”

郭嘉微一點頭，也不說話。

呂布點頭，這個他之前就一直在運用，而且還用得出神入化。

大家比目陳到，卻見他面不動色，說道：“竊以為，兵者至兇之器，小節(jié)之失可受禍國之災。昔曹劌論戰(zhàn)，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故，到以為，士氣為三軍之重，力戰(zhàn)不若心戰(zhàn)。心戰(zhàn)者，奪其志、喪其情、靡其氣，使其惶惶不能終日，食之不得下咽，竟夜不能安寢，軍心渙散，望風披靡。如此，其誰不??？”

“高論！”呂布大聲喝彩。

郭嘉聽陳到說得精彩，忍不住點點頭，已經(jīng)開始思索著日后如何運用了。

呂濤面帶微笑，這陳到果然是一號牛人，作為歷史上首個明確提出“心理戰(zhàn)”的人物，在《三國志》中，他要比趙云出彩一些。

陳到神色依然沒有變化，淡然說道：“此不過紙上兵法，到不敢承此謬贊。主公南來荊州，于魯陽會袁術(shù)一戰(zhàn)，已得心戰(zhàn)之要，可謂精彩絕倫。主公已用心戰(zhàn)之法，唯不自知爾。今不過借到之口，言主公之能而已?！?/p>

呂布大笑，道：“吾從軍十有數(shù)年，臨戰(zhàn)則陷陣在前，必欲踐敵而后快。因所部多騎士，故每戰(zhàn)則廣布斥侯，日以繼夜侵擾敵手，設法盲其目，亂其神，靡其氣，然后窺視其弱雷霆擊之。及聞《孫子》，乃知為戰(zhàn)之道，在以強擊弱，以實攻虛，以奇制勝，以正安穩(wěn)。今日得元直疲兵之說，叔至‘心戰(zhàn)’之法，則天下有何可懼？”

郭嘉從沉思中回神，卻忽然沖呂濤一拜，道：“嘉自以為智謀過人，目光深遠，后遇小將軍，自知不若也。又以為小將軍長于大局之略，而弱于臨戰(zhàn)決策，今又知己之不若也。小將軍之戰(zhàn)爭論，當為萬世效法！”

呂布大感興趣，問道：“哦，奉孝，去邪有何言辭，令奉孝推崇如此？”他卻不曾聽聞呂濤的什么“戰(zhàn)爭論”。

呂濤尷尬地抓抓頭，自己雖然了解一些兵法，但是說出來的大多卻是后世諸多偉人的成果，又或者是網(wǎng)絡上的一些論文。不想前段時間回魯陽路上因為無聊和郭嘉的一番議論，卻讓郭嘉記住，并仔細琢磨了這么久，如今才說出來，顯然有一定收獲了。

郭嘉沉浸在收獲之中，娓娓道來，將呂濤的那個所謂“體系”搬了出來。

從郭嘉的口中，大家見識了呂濤心中的戰(zhàn)爭的樣子。戰(zhàn)爭，是一個復雜的工程，涉及的東西實在太多，呂濤從其中最重要的幾個方面入手去理解：戰(zhàn)爭，是政治的延伸，一切服務于政治；戰(zhàn)爭，考究的是雙方的軍事實力、集團實力和經(jīng)濟實力，以經(jīng)濟實力為基礎(chǔ)，三者之間互相影響；戰(zhàn)爭，打的不是別的，打的是后勤；戰(zhàn)爭，誰能掌握更多的主動權(quán)，掌握更多更準確地信息，誰將獲得更大的優(yōu)勢；戰(zhàn)爭，保護百姓的軍隊總能最終戰(zhàn)勝擄掠百姓的軍隊……

這些觀點，在呂濤看來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但是讓在座的人聽了，卻另當別論了。

能夠從戰(zhàn)略全局的視角俯視戰(zhàn)爭的人并不多，身處這個時代的人們也有著他們固有的局限，所以對于呂濤這些“妙論”，只能嘆服。即便智比郭嘉徐庶，也不得不對呂濤心悅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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