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響的事情，讓顏小青坐立不安，根本沒有辦法在滑雪場度什么假了。

“我問過了，滑雪場的大巴這兩三天因為道路的問題已經停運了，而方千羽的車子什么時候能修好似乎要聽通知。另外，據天氣預報，今晚會有暴雨，然后是雨夾雪。”莫祁睿從容的根她匯報這眼下的情況，雖然他看得出她的心早就飛回去了。他知道她在擔心什么。

“你不是什么通廣大嗎，總該在刀刃上用一次吧。”顏小青很有些生氣的看著他。什么眼力價，沒看到我如此忐忑不安么，你還能穩如泰山在那里慢條斯理的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不要著急，相信我，他們現在翻不起大浪的。”他將在爐子上暖過的橘子剝開遞給她，“財務那邊我替你把著呢。”

“你不是在安慰我吧。”她遲疑的接過橘子掰開一塊兒塞進嘴里，“你剛才還說讓我不要輕信你呢。你要是和他們一伙兒的怎么辦？”

“很有進步嘛。”莫祁睿打趣的笑了起來，片刻后，又神情肅然的替她分析了一番：“如果懷疑我的話，你現在有兩件事情可以做，第一，找更可信的人幫忙，第二，試圖相信我，也別放棄對我的懷疑。”

“莫祁睿，你是來報恩的還是存心來氣我的？”

顏小青朝他打過去一拳，恰好外頭傳來敲門聲：“對不起，打擾了，我是這兒的服務生。現在有空房了，請問需不需要多開一間？”

這消息來得太煞風景了。她很想一口回絕了，可想想自己的身份，這樣做似乎臉皮有點厚了。

“不用了。”倒是莫祁睿在沉默了一分鐘之后，終于做了一件男人該做的事。

天色還早，這樣憋在屋子里也很無聊，翻開行李袋，拿出他送的鈴鐺把玩著。鈴鐺上的紋路很特別，通身散發著一種古老的氣質，給人一種厚重的神秘感。“你給我講講這個鈴鐺的故事吧。”

“你都帶來了？”莫祁瑞有些詫異的看著她手里的鈴鐺。

“雖然我不是很識貨，可總覺得這鈴鐺不一般，它看起來像個古物。”顏小青將它搖了搖，清脆的聲音在木屋里繞開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因為許多人喜歡給小狗系個鈴鐺，難道這鈴鐺原本是系在他身上的？

“這個鈴鐺，我帶在身邊很多年很多年，你好好留著。不管你在哪里，遇到什么事情，你拿它搖一搖，我就能找到你。”

聽他這么說，這東西還真是個寶貝，顏小青捧在手里得意了好一陣。“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送你一件東西。”她將脖子上的項鏈取下來，捧在手里做了個禱告，“這上面刻著我的名字，希望它能給你帶來幸運。”

她把鏈子遞給他，可他猶豫著沒有接。“喂，你怎么了？我送你東西，你不開心？”顏小青心想，我活了二十幾年，從我手里送出這么有意義的禮物還是第一次，居然不買賬。

看著她手里明晃晃的刻著‘YXQ’的幸運星，他沉默了許久，始終沒有去接，卻也沒有拒絕。

“你怎么了？”她忽然發現他的眼圈有些紅了，這么個俊逸的男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在自己跟前悲悲戚戚起來，一下就慌了。“沒關系，你要不喜歡，回去之后，我送你別的就行了，沒關系，沒關系。。”

“我是第一次收到這樣沉重的禮物，只是怕承受不起。”

這么說著，卻伸過雙手接下了她的好意。

確實沉甸甸的。

“不是我的禮物沉重，而是你一直過得太孤單。”顏小青說著從他手里拿過幸運星項鏈幫他戴到脖頸上，“從此后，有她陪著你了。”

他低下頭傻乎乎的看著自己胸前的鏈子，就像得到棒棒糖的孩子，不一會兒，朝她粲然一笑：“謝謝。”

顏小青笑著搖搖頭，心里有些酸楚，真的很難想象他這幾百年的光陰是怎么度過的。她不敢再去觸碰這樣的話題，只怕一不小心又戳到他的痛處。他從何而來，要去向何處，中途遇到了什么人和事，有怎么樣的愛恨情仇，有怎么樣的悲歡離合，她不想再去了解了。這并不妨礙她認識現在的莫祁睿。就如他就從來沒有問過她的一切，但依舊不妨礙他走進了她的生活，并慢慢的走進她的心里。

她們在滑雪場里呆了整整四天，陳響沒有回來。他說很抱歉，事情沒有辦妥。她說沒關系，車子修好我們就回來。

假期倉皇的結束，所謂的冰火兩重天出游計劃泡湯了。但顏小青不遺憾，因為在滑雪場里的四天，她收獲了許多東西，也看清了一些事情。

回去的路上，天空飄著小雪，透過車窗朝四野看去，世界被一片混沌朦朧的白色籠罩著，很有些詩情畫意的感覺。她跟莫祁睿說：“我想要解除婚約了，不管他和陳副董有沒有關系，我決定了。”

“四天前，在曼珠沙華，你曾說過，解除婚約便宜他了。”莫祁睿專注的看著前方的路，壓根沒有察覺她此刻的認真。

她是認真的。

“如果你是真心想幫我的話，即便沒有婚約作為周旋的紐帶，我一樣可以復仇不是嗎？”

“是。你說得很對。”

“我想知道，”他忽然踩了剎車，繼而關掉了發動機，冷靜的看著她，“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報紙上雖然有報道，但是實情和細節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

“這件事我不想說。”她冷冷的答復他。

“你必須說。”他一向清淡的眸子里露出厲色，他明白，是時候讓她真正坦然的面對過去了，而不是一味的只記得報仇二字。如果不讓自己直面那些足以嗜血削骨的記憶，又怎么真正做到放下。也只有他明白，放下二字，遠比報仇二字重要。

“我記不起來了。”

“你必須記起來。”

“我只要知道是他們害我的就好了。”

“如果沒有辦法面對，你就沒有辦法報仇。”莫祁瑞握住她的雙肩，將她轉向他的駕駛位，“你看著我，好好想一想。”

該從何想起呢？她其實很茫然。雖然那些回憶經常在她腦海里翻滾，卻似乎刻意的被她神經的某一個機關控制著，只是讓些零散的片段溜進她的心里。而關于一個完整的，沒有任何逃避的，直面自己的羞恥心、自尊心的故事，其實一直被屏蔽著。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十二月六日，也是我和陸梓楓結婚的日子，這日子是袁芳替我定的。我記得那天請了很多很多的人，許多商界名流，業界精英，還有許多媒體，大家都說我們的婚禮是可以載入史冊的世紀婚禮。我以為幸福離我很近了，沒想到只是轉瞬即逝。就在所有人的眼前，大屏幕上，我和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男人。。”她低著頭一點一滴的回想著，心里被一股力揪扯得生疼。微微喘息著，忽然就像掉進了溫暖的棉被里，等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他結實的擁在懷里了。“別怕，有我在。后來呢？”

“后來，陸梓楓宣布了解除婚約，并痛心疾首、悲苦不已的數落著我的忘恩負義、見異思遷，甚至是水性楊花，然后，我聽到了袁芳像讀文稿一樣義正言辭的做了他的馬前卒，宣布著顏氏易主的事情，即便是這樣，還不忘狠狠得踩我一腳，在媒體面前把陸梓楓說得如何如何無辜，把我說得如何如何無恥，而且不知他們還在哪兒弄來了一份我爸的說明函，大意是說我如果經營不善或者有重大過失，則顏氏集團交由陸梓楓管理。實際上那個時候，公司已經被掏空了，他們已經做了手腳，股份已經轉移了，這是我在洗手間無意聽見袁芳和陸梓楓打電話說的。很顯然，他們在媒體面前的悲情牌打得很好，陸梓楓以是受害者的角色名正言順的接管了顏氏。”

“你恨他們嗎？”

“恨。但我更恨我自己。是我當初有眼無珠，錯信了他們，也錯愛了他們。”

“還愛陸梓楓？”

還愛嗎？她捫心自問。其實沒有辦法說不愛，因為在經過了這四天之后，她才明白，其實從未愛過。

仰慕和欣賞，依賴和信任，只是一種習慣。

然而，對于袁芳，她真的愛過，朋友之誼，姐妹之情，她真的毫無保留的愛過。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緊緊的賴在他的懷里，“我選擇相信你，疑心太重是很累的。”

“別，”他提醒著，聲音里滿是冷靜，“別輕易相信。”

聽著他這樣的話，她真的有些累了，靠在他懷里迷迷糊糊的思慮著，腦袋也漸漸有些重了，慢慢趴到了他的腿上。等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自己的寬大柔軟的床上，周圍的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唯獨沒看到他的影子。

床頭柜上，有他留下的字條：廚房有粥，熱一下就能吃。雋秀灑脫的字跡，一下就能抓住人的好奇心和探究心，現在能寫出這樣漂亮字的男人已經近乎絕種了。

他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也沒有說回不回來。按照他的吩咐，欣然的喝完了一大碗粥，除此之外，卻找不到任何打發寂寥的事情了。她在空蕩蕩的房子里四處游走，被寂寞深重的襲擾著，忽然想去看看顏名山了，她有些話很想跟他說，畢竟，這個仇總是要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