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外黑漆漆的,不知為何,今日的月色似乎很是黯淡,那點微微的光線,連勉強看路似乎都不能。
但奕鉉卻走得很穩,身形修長如玉,姿態華貴,不論是萬人膜拜的華貴宮道,還是清冷僻靜的荒郊野路,他都能走出活色生香,錦繡萬千的意味來。
他的步子邁得很慢,人卻移動得很快,不消片刻,就來到了錦歌之前遇襲的地方。
呆呆看著地上一灘燒焦的黑灰,像是靈魂出竅一般,許久都沒有反應。
驀地,他神色一變,捂上心口,同時臉上的面具寸寸碎裂,他抬手撫上臉頰,唇角綻開一絲苦笑
果然這么做是有副作用的,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抬頭看了看天邊的月亮,不知何時,那月亮竟然變成了冰白的顏色,仿若透明。
就在這一霎,他漆黑的發與曜黑的眸,陡然之間變為了刺目的金,奪魂攝魄。
但這番詭異的場景,只持續了一個眨眼的瞬間,若是有人看到,也只會認為是自己眼花造成的錯覺而已。
冰透的月亮,也漸漸恢復了本來面貌。
月色大盛,同時,周圍地上的沙土石礫,被一股大力從地面猛地揭起,朝著靜立不動的紫色人影席卷而去。
“砰”地一聲,大片土石在奕鉉周身炸開,飛揚的灰塵中,那紫色的衣衫,卻是纖毫未染。
“虛蒼道長,這個見面禮也未免太無趣了些。”奕鉉面對虛空,口吻平淡。
話落,原本空無一人的荒地上,立時多了數名手持長劍的道士,為首之人,一身黑色道袍,發絲斑白,面容蒼老,但身形卻是挺拔有力,神采爍爍,絲毫不顯老態龍鐘。
老道一甩手中拂塵,聲音洪亮渾厚,頗有氣勢:“老朽原本不愿過問世間俗事,但閣下卻逼得老朽不得不如此。”
奕鉉衣衫飄動,仿若賞景般漫不經心:“哦,道長竟然這般看得起在下,在下惶恐。”
“閣下已貴為大祭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人人敬仰,還有什么不滿足呢?”似質問,更似不解。
“人的欲望乃為無窮,道長是世外高人,自然不懂這其中奧妙。”
慈眉善目的虛蒼道長,眉眼頓時變得嚴厲起來,臉上的皺紋,似乎也為其添加了幾分威嚴感:“看來閣下是不打算聽從老朽的勸告了,既然你一意孤行,那就休怪老朽下手無情。”
奕鉉冷笑:“你們七圣派當真是閑的沒事做了,與誰作對不好,偏偏要來找我的麻煩!”
虛蒼道長分毫不讓道:“閣下若是安分守己,老朽也不會千里迢迢特意來麻煩閣下!”
“呵,說得好聽,一向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七圣派,什么時候變成了喜歡多管閑事的三流門派了。”細長的眼,投射出冰冷以及嘲弄的意味。
虛蒼道長身后的子弟,紛紛露出了被侮辱的憤然不平,只有虛蒼道長本人,蒼老的面容上波瀾不驚,他看著對面的奕鉉,口吻低沉:“數月前,蜀山以及其他幾個修仙門派所遭受的災劫,包括苗疆突發的****,都是出自閣下的手筆吧?”
奕鉉笑了笑,不置可否:“是又如何?道長難道要為他們報仇不成?”
虛蒼道長臉色很冷,強自壓下怒意,“閣下為何要這么做?”
“哪來的那么多為何?”奕鉉厭煩道:“心之所想,行之所動,難道道長在上茅廁前,還要問問自己為何要上茅廁嗎?”
這么粗魯的話,從華貴優雅的奕鉉口中說出,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虛蒼道長的臉色又冷了幾分:“閣下行事,果真不俗,只是,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以及生命上,這種事情,難道也屬于心之所想?”
“道長似乎對在下的私生活很感興趣。”
虛蒼道長不理會他的譏諷,繼續質問:“如果老朽猜得不錯,閣下途經此鎮,是打算前往北邊的荊棘陂吧?”
“臭道士,你可真煩。”不得不說,雖然這老道很煩,卻著實聰明,聰明得讓奕鉉有些討厭。
奕鉉的反應,間接證明了虛蒼道長的猜測,他那張總是處變不驚的臉龐上,終于寫滿了震驚與憤怒:“荊棘陂兇煞遍布,即便是老朽,要從那里脫身,也需花費一番功夫,若是換了閣下身邊的那些年輕娃娃,又有幾人能活下命來?”
奕鉉的耐性終于被耗光了,他抬起手腕,閑閑一揮,一道紫色電光直奔虛蒼道長。
“掌門小心!”身后弟子大聲驚呼。
大概只是想給虛蒼道長一個教訓,這道電光的殺傷力并不大,虛蒼道長即便格擋得晚了些,也并未受到任何傷害。
只是這一下,讓他勢在必得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看來,即使合全派上下所有人之力,也無法打敗眼前這個男人。
“奉勸道長一句,不該管的事情最好少管,否則惹禍上身,殃及他人,別說在下沒有提醒。”奕鉉的嗓音寒如冰雪,如一把冰刀扎進了人的心口。
他是真的發怒了,而他一旦發怒,后果通常不會美好。
但虛蒼道長又豈是輕易退縮之人?他默了一陣,忽地問:“閣下其實并非凡人吧?”
奕鉉沒有回答,但也沒有否認。
虛蒼道長接著說:“老朽年幼時,曾見過閣下一面,如今想來,倒有種仿若隔世之感……”感嘆一聲后,虛蒼道長的追憶眼神陡然發出精光:“七十年過去了,閣下的樣貌,卻分毫未變,看著閣下,老朽甚至還能回憶起幼年的點滴。”他向前踏了一步,周身的氣勢也隨之改變,他身后的數名弟子,也繃緊了神思握緊了劍柄。
“管你是妖是魔,老朽即便拼了性命,也絕不會再讓你走下這山崖半步!”
他們這邊淵渟岳峙,殺氣騰騰,奕鉉卻不急不緩地在地上畫了個圈,虛蒼道長先頭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直到那圈子中浮起血色符文,他才知道,原來那是一個法陣——
一個召喚法陣。
“我的這些朋友整天被關著,想來也憋得不耐煩了,就讓它們來陪你玩玩吧。”
一聲高亢的嘶吼,一只體型巨大,背生四翅,長著龍形雙頭的怪物從法陣中爬了出來。
巨大的翅展開,將整個山體都煽得震了震,七圣派一些初出茅廬的弟子,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得渾身觳觫,手軟的連劍都握不住了。
看了眼狼藉的戰場,奕鉉伸出玉骨般的手指,在虛空中一劃,又一道法陣出現,他閑庭信步,慢慢踱進了法陣,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