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一個卻沒有向前的勇氣，那只能證明這不算愛。】

我抱緊懷里的畫夾，任憑這嚴酷寒冷的風吹散我的發絲，進了教室也只是縮在角落里心不在焉，關于服裝色彩搭配的知識也在我腦海中天馬行空，然后全變成了林槁楓那雙憂傷的眼睛。一下課我便匆匆地往A市中央的花城大廈趕。站在這座高聳入云的大廈前，我卻止住了腳步。

幾天前，我陪著林槁楓，在她母親的墳前，我用盡力氣抱住他想要溫暖他，我只是想告訴他我會陪著他，卻不想自己先暈倒了。

大概是雨中站了許久，我的體溫急劇的上升，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林槁楓的單身公寓內。

我揉了揉疼痛的腦袋，慢慢坐起身來，林槁楓端著一碗姜湯走過來，此刻他已換上干凈的灰色毛衣，只是頭發還是依舊濕漉漉地，有些凌亂慵懶卻又像是被卷曲燙整過的，絲絲入醉迷人，如墨的發絲恰到好處地是我喜歡至極的顏色。

他將姜湯遞到我眼前，又是幫我吹了幾口才讓我喝下，我看著他細心的樣子越加癡迷，只是突然間他的臉上便浮起難得的紅暈，我疑惑之際，卻順著他眼眸的方向發現自己的領口，大把白色的肌膚裸露在外側，在光線下越發柔和，我大囧，胡亂地扯了扯衣領，卻發現衣服開口極大，根本擋不住大片外露的春光，手忙攪亂之際，我急忙下床想去整理一下，卻在推嚷之間將林槁楓手中的姜湯弄碎在地，我的臉越發紅碩，不知道該怎么辦。

林槁楓推我去了衛生間，又隨手將衣櫥里的白色襯衣從門縫里塞給我，他站在門外，聲音有些沙啞。

“之前讓打掃房間的阿姨給你洗的澡，順便給你換的衣服，但我沒想到她的衣服不適合你……”

“嗯。”我胡亂地應了一聲，改套上林槁楓的白色襯衣，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的紅色像是印染一般，怎么也褪不去。只好深呼吸再深呼吸。

亦雯，你要淡定，要淡定！

出了門，卻并沒有看見林槁楓的身影，地上的碎片早已被清理干凈，而我這才注意起這間單身公寓的布局，臥室的色彩是黑色與紅色交融的設計，墻布上還點綴著一朵極大的紅色薔薇，立體的鋪成像是凸顯了它永不凋謝的生命，出了臥室便是大概九十多平方米的客廳，最前方是落地的玻璃窗，從這里看向外面，仿佛自己像是與天齊平，高聳的建筑環繞四周，向下望去車流人量竟小不可言，我想，四十多層樓肯定是有的，真是難得看景的好地方。客廳中央是簡簡單單的一套沙發，但客廳的背景上卻鋪滿了大大小小的掛畫，從門口一直蜿蜒到內室，而走進細看才發現竟全部都是林槁楓自己的作品，有靜物素描，色彩風景，還有人物，我的眸子里閃著不可思議的光彩，林槁楓真的是個天才，其中有一幅還是那次寫生得獎的作業，僅剩幾片花瓣的薔薇孤獨地站立在蕭瑟的風中，但它的周圍卻遍滿了各種不同的鳥類，蝴蝶……我一直記得當時他的作品爭議很大，于寫實來說，他根本就是偏題，但虛中帶實卻是比任何人更勝一籌的。

在中央最大的掛畫中，我卻看見了他的全家福，那個個子還是很小的人就是他吧，那時候，他的父母都健在，他笑得也如此幸福，可是，現在，他長大了，卻變成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只剩下他一個人……

我的眼里溢滿了淚水，卻在轉身之際看見從廚房出來的林槁楓，我擦干了眼淚，換上了笑臉迎過去。

林槁楓手里捧了一杯新的姜湯，扶著我進了臥室，關切道，“外面冷。”

我難得聽話地把他手中的姜湯全部灌進去，他抬起手試探了一下我的體溫，“燒好像退了。”

林槁楓淡淡的語氣，沒有過多的表情卻越發讓我覺得難過，我寧愿他哭出來，我寧愿他厭惡地讓我離開，可是他就這樣沒有過多聲色地關懷著我，讓我內心的負罪感越加強烈。

他的神色明明滿是倦意，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撐到他這樣的狀態，明明那個時候他說只有我了，明明我那么強烈地可也感受到他的悲傷，明明該我照顧他的，可為什么換了角色……

林槁楓將空底的碗放到一邊，給我又掖了被角，“你好好休息……”

林槁楓的聲音帶著滿是倦意的沙啞，他的手轉身便要抽離，我卻一把將他拽住，半蹲在床上的姿勢，雙手緊緊地環過他的背部，抱住不讓他逃離，被褥早就被我踢到了一邊，我和他保持著極為曖昧的姿勢，但我卻不在乎，我緊了緊圈住他的力道，似乎只有當我們的距離完全沒有間隙，完全能感受對方肌膚的溫暖時，我才會安心，才會不那般害怕。

“我以后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我并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話語讓林槁楓明白我真正的心意。

林槁楓的身子有些微顫，我并沒有看到他那雙藏著憂傷的深邃眼眸里閃過一絲喜悅但瞬間便黯淡下去。

他一點點扳開我的雙手，轉過身來，認真地盯著我看，“小霜，你若是覺得我可憐，大可不必……”

我拼命地搖著頭，眼里的淚意讓身子有些發顫，“林槁楓，不是這樣的，醫院那次我便想對你說的，……真的不是這樣的……”

林槁楓站起了身，背對著我，疏離的背影讓我頹然下來，我蹲坐在床上，頭埋得很低很低，只能看見自己膝蓋上不斷下落的淚水，“我以前一直覺得靠自己的力量可以改變很多的事，可以讓存在的怨恨和痛苦減輕或是消失，我甚至覺得只要自己那么努力便可以看到希望，我愿意自己痛苦讓別人可以都過得幸福，可是后來才知道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愿，我很早便喜歡上你，可是每次都自欺欺人，每次都那般傷害你，我以為那是對你我最好的選擇，可是我又錯了，我可以不去在乎那些應該在乎的人和事，可不管時光怎么向前，我卻還是放不下你，可我偏偏那樣愚笨，我看不清你的對我的愛，看不清你的喜悅，你的悲傷，你的生氣，我以為我們的愛情在時光里只會片刻停留，我以為對你的傷害會讓你遺忘我，可是當我看見你在你母親墳前的時候，我卻那般想要觸碰你的悲傷，哪怕分給我也好，就像第一次你抱著我哭的時候，大概那個時候我就很愛你了……”

我的話在這空蕩的臥室里清晰地回蕩著，像是低喃又像是訴語，我像是解脫一般放空了全身的力氣，覺得高興，覺得悲傷，眼眶里的淚意不斷地涌現出來，滿滿地讓我的視線早已模糊不清。

頭地上方卻突然傳來溫暖的氣息，我愣愣地抬頭卻撞進了林槁楓結實的胸膛，睜大眼睛卻只能看見他嘴角的笑意。

我的眼眶紅了又紅，林槁楓的聲音在我的耳際傳來，“愛哭鬼！”

林槁楓沒有說過多的話，但我深刻地感受到他的溫暖，他的懷抱，他想要用生命全部力氣守護的愛和約定。

這一次，我不會再退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