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歆和沈宸兩人忙活了1個多小時，終于把名牌放好。顧歆不安地看著這偌大的會場，企圖用自己殘留的記憶來校對一下，看有沒有任何缺失。

不一會兒，就放棄了。

那些人名，像是密密麻麻的螞蟻在她腦子里打轉，沒有一個是安分的。

相較于她，沈宸倒是顯得輕松自在。絲毫沒有重新檢查一遍的打算。

沈宸自顧自拉開門，卻發現顧歆還對著一屋子的桌子發呆，不禁有點不耐煩地催促道：“還不下班？就算你在這邊過夜也幫不了你什么。”

顧歆：“……”

雖然不甘心，但是沈宸說的又確實在理，更沒有力氣和他爭辯，只聽見他又加了一句：“小白球餓死了，我可不管。”

有沒有搞錯，這明明是你的狗！還明明白白宣誓了主權，結果一到照顧的各種大事的時候，就推給了她。偏偏那只狗吃里扒外地很，明明養它的是顧歆，卻總是想盡辦法討沈宸歡喜，各種蠢萌倒貼，連顧歆都看不下去。

這一人一狗也算是絕配了。

歐庭的員工宿舍不準養狗，她就和宿舍區邊的一家小店的老板商量了一下寄宿的事情，吃喝遛都她自己來，只需要借個地方呆一下。

那家店的孫女喜歡的緊就答應了。

在歐庭的這兩個星期，忙的中午飯都顧不上吃的時候常常有，但是沈宸好像一直都很悠閑，反而他倒是很有時間去看看小白球。

在顧歆看來這本來是沒什么的事情。

但是在沈宸看來好像卻完全是兩碼事。

大概是小白球寄宿1周多的時候，沈宸終于攔住了像陀螺一樣亂轉的陀螺，探討起了關于小白球的撫養責任問題。

在兩人的對話中，一來一回，沈宸痛訴的顧歆的罪狀多達十余條，簡直可以媲美年度單身漢，和棄童母親。

顧歆懶得和他的神邏輯計較，但是堵著一口氣，讓他明白主人應盡的義務，最后兩人妥協，中午輪流，晚飯及遛狗必須他去。

但是介于他有遛狗遛了4個小時的記錄，最后妥協成遛狗一起。

明明已經到了9月，但是溫度卻一直不降，夜色降臨，像是給這座城市包了一層黑幕，強迫它變得安靜一點，高樓中的燈光和路邊的霓虹像是不屈的戰士，努力展現著城市的活力。

寄養小白球的小店離歐庭不算太遠，也僅僅是十分鐘的路程。

顧歆和沈宸并肩走著，不一會兒就看見前面一家精食小店中人影晃動，不一會兒迎出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哥哥，姐姐，你們來啦。”

出來迎接的正是這家小店的孫女，名叫小小，她懷中抱著小白球，臉蛋不知是因為剛剛的疾跑還是激動，漲得潮紅。

顧歆拍拍她的頭，道了一聲：“小小。”

小小的爺爺奶奶也從店中伸出了頭，笑著招手讓他們先進去坐坐。

顧歆覺得盛情難卻，牽著小小的手進店，卻發現身邊的沈宸卻一副不想移動尊駕的樣子，他那眼神，說的明明白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但是此刻，小店中溫暖的黃色光芒，和爺爺奶奶慈眉善目的笑容，小小殷切的希望，讓顧歆覺得心中一陣溫暖，剛剛的名牌事件讓她仿佛經歷過一大劫難，渾身湛涼，此刻人情的溫暖，她有些貪戀。

一手牽著小小，另一手拉著沈宸的一臂膀，把他硬是拖了過來。

沈宸被顧歆猛地一拽，也是一刻愣神，憑她的力氣，只要他堅持站著不動，怎么也不可能被拖動腳步，只是在她手碰上他手臂的一霎那，被她在燈光下的溫暖的笑容晃得一時愣住，這才松了勁。

進了屋，再看時，也不過是和平常一樣的笑罷了。果然燈光撩眼，一時間想多了。

進了屋，顧歆就松開了沈宸的臂彎，在爺爺奶奶還在忙活的時候，用嘴型和眼神雙重告誡沈宸表現好一點，不要跟所有人都欠你錢一樣。

沈宸頭撇到一邊，表示才不要聽她的命令。

這時趙爺爺捧著一晚熱騰騰的湯面笑盈盈地放到桌上，不一會兒趙奶奶也端了一晚來，“現在年輕人奮斗不容易，來來來，小顧小沈，這是剛剛下的骨頭湯面，你們快來嘗嘗。”

沒待顧歆反應過來，小小已經拉著顧歆在桌邊坐下。

一股剛剛坐定，一股香味就撲鼻而來，匆匆下班，確實還沒有吃東西，腹中空空，此刻聞到食物香味更加食欲大開。

顧歆看了看沈宸，見他依然在原處紋絲不動，眼角似乎還有鄙夷的意思。

他肯定是想，她怎么這么沒骨氣，人家讓干什么就干什么，顧歆心中暗想。卻擋不住現在的好心情，依然笑著朝沈宸招手：“你也快過來吃呀，涼了就不好吃了。”

沈宸見這女人殷勤的樣子，猶豫了一下，也許是確實餓了，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竟然也邁動長腿，在她對面坐下，安靜地拿起筷子吃起來。

趙奶奶和趙爺爺相擁而立，看著這對飲食男女，不由得綻開了眼角的皺紋，想當初他們兩人也是獨自來到這個大城市，相互扶持，最后才在這個城市安得一處小窩。覺得最幸福的事情，便是兩人共食的那一刻，便覺得再多的苦也是受得的。

小小爸媽外出打工，不在身邊，由爺爺奶奶照顧，這對對她來說忽然出現的大哥哥大姐姐占據了她所有的好奇心。

她托著小小的下巴仔細打量著：哥哥姐姐，長得可都真好看啊。

哥哥為什么不怎么說話呢，姐姐可就和藹多了啊，總是笑，而且給她帶了很多好吃的，以后我也想成為姐姐一樣的人……

正胡思亂想著，耳邊就想起了姐姐熟悉的聲音：“謝謝爺爺奶奶，面很好吃，是這樣的，明天我們就要調回原來的公司了，所以我們想明天晚上來把小白球接走。”

本來就是寄宿，也不是很吃驚，趙爺爺捋著胡須道：“好啊，明天你們什么時候有時間都可以。”

話音未落，坐在旁邊的孫女抱著小白球幾乎哭著嚷道：“不行，我不同意！”

趙爺爺責備道：“小小，不要不懂事，本來就是人家的狗。”

小小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嗅了嗅小鼻子，不甘心地將小白球交了出去。

顧歆心中其實挺心疼這個小女孩，爸爸媽媽時常不在身邊，有個小狗陪伴，有了感情，難以割舍，也是人之常情。

顧歆給趙爺爺趙奶奶投去抱歉的目光。

只見沈宸已經給小白球套起了狗鏈子，牽著繩子朝外走去。

“哎，沈宸，等等……”

一男一女的身影消失在霓虹燈中。

顧歆追了大約百米才勉強追上沈宸，想起了剛剛小小的表情，她試圖商量道：“你看，你也不喜歡照顧小白球，不如就把它送給小小，做個伴怎么樣？”

沈宸一臉不可思議地看了眼顧歆，雖然未說一言，但是顧歆偏偏感覺隱約聽見了輕哼。

怎么還生氣了呢？

還是不愿意放棄：“她比你更需要小白球。”

沈宸聽聞這話，忽然停住了腳步，顧歆未察覺，撞上了他的肩膀，吃痛抬頭，卻迎上了沈宸暗如黑夜的眸子，不禁有點膽寒。

“你以為，世間的東西，都是按照需要分配嗎？她比我更需要狗，我就要把狗讓給她，世間比她可憐的又何止千萬，那有一天，一個人跟我說，他比我更需要我的心臟，難道我也要挖給他？”

沈宸的這番話，顧歆還真沒指望能在他嘴里說出來，一直以來，沈宸給她的印象一直還有點“呆萌傻”，今天不知道哪里不對勁，竟然說出這么“彎彎繞繞的哲理”，一時竟無言以對。

氣氛有些尷尬。

不多時，沈宸終于嘆了口氣，說道：“她會自己想通的。”

這算是安慰她嗎？

顧歆疑惑地抬頭，就看到沈宸責備的眼神：“下次，不要什么人對你好，你都一下子感激涕零，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顧歆有些無語，就憑你的生活常識和生存技能，被人賣了這種事情，還真的輪不上她。顧歆心中默默腹誹。

“汪汪！……”小白球好不容易得到這個一天一次的散步看風景的機會，但是帶它散步的2人走了一會兒就不動了，惹得它不得不奮力高呼，來引起他們的注意。好繼續開始它的每日旅程。

在小白球的催促下，兩人并肩走著。寬敞的馬路，時常有人和車輛穿梭來往，喧囂都是一陣一陣的，短暫幾句對話，幾聲機車發動機呼嘯而過之后，一切又恢復了靜謐。

錯落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的老長……

顧歆小心翼翼地撇了幾眼月光下沈宸的側臉，輪廓分明，神情清冷，看著腳下一團小白球，嘴角不時勾起笑意……

想起剛剛他說的那兩段完全不合他的情商說出的話。

顧歆覺得，這個人，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呢。

不，也許，從來也沒有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