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清晨。
陽光不再親切溫暖,反而炙熱毒辣。刀削的風剮在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今天就是上車的時日了,而現在正是離去的時候。
一個裝得滿滿的皮箱,一個鼓得飽飽的背包,一個人彳亍獨行。何必再想那么多呢?何必再去留念過去?該忘記的早已忘記,忘不了的也有時間來泯滅——
可是為什么還會感到傷痛?這莫名的傷痛是我該有的嘛?是我會有的嘛?!我不是要離去了嘛?我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終于要離開這塊土地,終于要離開這片讓我難受、悲痛、刻骨銘心的地方了。為什么我還在彷徨?為什么我還要這么遲疑,這么不舍?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歐陽銘抬頭望著車窗外,臉上平靜異常,內心卻是洶涌澎湃!
沉睡的列車緩緩的蘇醒,打了一個哈氣便是一陣轟鳴。歐陽銘的心正漸漸變得沉重,就像滾滾的黃河帶著泥沙一點一點的沉積,也許在下一個下雨的時節又是一場洪水泛濫。窗外的景色冷漠而僵直,死硬的向著后邊移動。還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呢?
灰撲撲的天,烏黑黑的云,一場蒙蒙的細雨婆娑了誰的眼?會有人在這細雨中黯然神傷、獨自流淚嘛?誰又會知道呢?
幼年時難過的時候,曾多少次的想到離家出走,那時懵懂的自己只是為了不再悲傷。這一次呢?這一次的離去又怎能真心去計較呢?其實歐陽銘自己是知道的,這一次的離去——只怕再難回來了!
飛速流逝的景色,飛速流逝的時間,還有飛速流逝的回憶。
戴上耳機,打開一本詩集,歐陽銘的雙眼正漸漸變得模糊不清,朦朦朧朧地望著車窗外,臉上卻是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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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回溯,記得那時也正是這個時節。那時的他還那么的充滿朝氣,渾身洋溢著自信的氣息,一張臉上滿是和煦的笑意,那么樂觀,那么開朗!
夏季的太陽紅火的就像少女嬌羞的臉,健康而滿是青春熱忱。再熱的天氣也擋不住少年們一顆顆青春萌動的心。那時的歐陽銘正好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一!”
“二!”
“三!”
“四!”
“一、二、三、四!”一對對穿深綠色的軍裝學員,在領隊同學竭斯底里的嘶喊下整齊劃一地邁著軍步前進。
“立正!”
“稍息,立正!”頗為壯碩魁梧的領隊跑回自己的位置。
“教官,我們也該喊口號了吧?”一位同學不滿地道。
“你,出列,打報告了嗎?”教官的目光嚴厲如刀,隨手一指,一副絕代劍客的模樣。
“我——”那位同學雙眼一翻,露出一個白眼,一副無語的表情,至于嘛?
“去,那邊,做完五個俯臥撐后再入列!”教官直接無視那個白眼,風輕云淡地道。
“啥?”
“十個!”教官更加輕描淡寫地道。
那個同學滿是郁悶,一臉不甘地跑到另一邊準備做俯臥撐。
“下面我們討論一下口號,想到的就說出來吧。”
“報告。”
“講。”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一位男生滿臉通紅的道。
“額,這個也不錯。”
“報告。”
“講。”
“教官,這個也太土了吧!”另一個的同學不滿地道,歐陽銘也是暗暗點頭。
同學們突然一陣大笑,教官有些驚愕的一轉身,看了一眼那個做俯臥撐的同學,頓時心里生出一陣無語的感覺。只見那位同學雙手撐地,只有臀部在那里上下運動,嘴里還大聲喊著“四,五”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是這樣做的嗎?!”教官一聲厲喝,劍眉一豎。“收臀,用手臂的力量,重新再做。”
“重——重做?!”那個同學兩個眉毛都快打結了,手臂一彎曲,趴在地上就像一只沒殼的王八,再也爬不起來了。同學們又是一陣大笑。
“繼續。”教官嚴厲如常。
“教官,可——不可以只做那剩下的五個。”那同學弱弱地提議道。
“你以為呢?”教官劍眉一揚,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
“好吧,那等我歇會兒吧。”那同學偷偷地看了一眼教官,看見教官不善地盯著自己,趕緊接著道:“我現在實在沒有力氣做了。”說完還苦著臉,作出一個無力的樣子。
“好了,起來吧。”教官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只要你想到一個好的口號就可以不做了。”
“真的?”那同學一個鯉魚打挺,麻溜地站了起來。
教官的腦門隱隱有著一條黑線,剛才還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怎么現在又生龍活虎了?沉著聲,拉著臉“想到就說,沒想到就繼續做俯臥撐。”
“勵精圖治,報效祖國。”那小子扯著一嗓子就喊了一句,喊完后裝出一副可憐樣,緊巴巴地望著教官道:“這個可以嘛?”
教官不理他,一轉身向著整個隊伍道:“你們覺得這個合適嗎?”
“報告教官,這個確實比剛才那個好多了。”一個同學贊同道,其余的也紛紛點頭。
“那我們的口號就喊這個了,都記住了嘛?”教官高聲問道。
“記住了!”整齊洪亮的聲音直上云霄。
又是一個瀟灑的轉身,教官對著那個同學點了點頭,“好了,你入列吧。”
“領隊的,繼續。”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一!”
“二!”
“三!”
“四!”
“一、二、三、四!勵精圖治,報效祖國!”
“你,出列。”教官的臉上露出幾絲戲謔,“又是你,好,很好,給大家走幾步來瞧瞧。”說完又對這個隊伍道:“你們可都給我瞧仔細了!”
“教官,到底是要走幾步呀?”那個剛才做俯臥撐的同學有些驚愕地站了出來。
“齊步走!”教官眉毛一揚,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就為他喊起了口號。
那同學趕緊跟上節奏,走了幾步,可是身后卻傳來一陣大笑。只見他手腳同步,也就是邁出左腳的時候甩出左手,邁右腳的時候,甩出右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了。歐陽銘的心里滿是詫異,暗道了一句“真是一個奇葩!”
“立正!是你那樣走的嗎?”教官的嘴角微微一抽搐。
“不是嗎?”那同學弱弱地反問著。
教官又不理他,問著整個隊伍道:“都瞧清楚了吧!告訴我,是他那樣走的嗎?”
“不是!”又是一聲整齊而洪亮的回答。
“聽到了吧?”教官轉過頭來問著他。
“領隊的出列,給這個家伙看看是怎么走的?”
那頗為健壯的領隊邁著標準的軍步,瀟灑而俊逸。
“看看,你自己是這樣走的嗎?你的手和腳是這么放的?”教官一聲冷哼,“去,自己到那邊單獨練練,等下我親自來檢查。”
“單獨練習呀——”
教官神色一冷,臉色又露出不善的表情。
“好吧。”那同學一臉沮喪的神情,一邊走一邊還念叨著“手——腳。”
“齊步走”,“跑步走”,“立正”,“稍息”,“向左向右轉”這時候到處傳響著嘹亮的口號。灼灼地烈日,習習的涼風,火紅滿是青春靚麗的臉龐,汗水揮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