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擦拭著臉上的淚。那個人，他真是恨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方，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是他的父親。這就像是老天開了一個玩笑，可是這樣的一個玩笑卻比悲劇還要凄涼。

歐陽再一次地強壓著怒火，隱忍著悲痛，又一次地撥打著那個人的號碼。畢竟有些話還沒有說清楚，有些事必須要解決。

“喂？”歐陽問著他，聲音回復了平淡，好像剛才那些憤怒的咆哮是不屬于自己的，又好像剛才什么事都沒有發生。可是歐陽的臉上卻依舊掛著一些清晰的淚痕。

“嗯。”那個人悶哼了一聲，他的心里又何曾沒有怒火呢？自己的兒子居然那樣對自己說話，雖然以前也有過，但是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到不在意呢？

“你到底回不回來？”聽著他的聲音，歐陽感覺自己的心里似乎又有一股怒火躥了出來。如此清晰的仇恨的感覺，不僅讓他的心變得沉重，也變得更加的痛苦，一種近乎是無解的痛苦。

“回來做什么？”那個人又一次地問著，語氣卻沒有剛才的那么強硬了。

“回來談一些——該解決的事。”歐陽又一次地解釋著，仿佛剛才的事真的沒有發生。

“大人的事——”那個人又一次用著這樣的借口，就好像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借口了一樣。

“真的不要我管？”歐陽的聲音透著一種深深的悲涼，心里卻滿是悲愴！

“你是真的不要我管嗎？”歐陽又一次地質問著，悲涼的聲音里又透露著一種痛苦的味道。

那個人又一次地沉默了，卻沒有再次地掛斷電話。

“如果你是真的不要我管，那好，從此我們就一刀兩斷！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會過問，就算你以后餓死在街頭我也不會來給你收尸，更不會為你流下半滴淚的！”歐陽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這樣的話，雖然很是大逆不道，但是他又哪里還會顧慮那些呢？多年來那種深入骨髓，滲透靈魂的痛苦的折磨早已給了他沖破世俗的力量了。

“哦。”那個人淡淡地道，仿佛這樣的結果他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一樣。

“那你真的還是不要我管？真的想要——”最后的話語歐陽卻沒有說出來了，因為他的心又傳來了那種深沉的悲痛。

“你以后認不認我，那是你的事。”那個人仿佛在說著一件與他無關的事，這樣淡然的話語又仿佛是他經歷過無數次思考才想出來的。

“哈哈。”歐陽又一次地大笑了起來，卻是那種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他真恨不得自己能像神話故事里的哪吒一樣削骨還父削肉還母。但是這樣真的能行嗎？如果上天能讓每一個人重新選擇自己的父母，那么歐陽寧愿選一個乞丐也不會選擇他！但是這又有可能嗎？

如此幼稚的想法，卻那么得吸引著他，又那么得讓他痛苦！所謂的命運在出生的時候似乎都被安排好了；所謂的公平又哪里可以找到公平的影子呢？苦苦地追尋著一些東西不過是別人隨手用來玩弄自己的而已，而自己卻傻傻地信以為真，甚至連死了都執著地堅定著。這樣的癡，不過是為這樣的世界平添了一筆悲劇的色彩，供人玩樂，任人觀賞而已！

“你是真的要我那樣？真的以為我不敢大逆不道，不敢做一個讓世人所不齒的不孝子、孽子嗎？”歐陽又一次地大聲質問著。早已傷透了，痛透了的心讓他根本不再顧忌那些世俗的禮儀了。

那個人再一次地沉默了。

“那我告訴你，只要我認為是對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認為是錯的，我也會堅持下去；就算是被全世界的人所不齒，所拋棄，我也在所不辭！”歐陽的語言又一次地嚴厲了起來。這樣的話語不僅是說那個人聽的，也是對自己的宣誓。這是他的信言，這是他的準則，一種骨子里的高傲的原則！

“那你到底還要不要回來？”歐陽又一次地問著，這一次似乎透露著一些不同的味道，隱隱地似乎有著一絲決然，一種比劍還要鋒利的嚴厲。

可是依舊沒有傳來那個人的聲音，歐陽看了看手機，上面顯示的是“通話中”。

“在沒在？”他問著，心里又涌出了一種悲涼。仿佛自己剛才跟他所說的那么多，他都沒有聽，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一樣。

“在。”手機里清晰地傳來那個人的聲音，仿佛他一直在聆聽著歐陽的訴說。

“如果你像上次那樣掛斷電話；如果你繼續選擇沉默。那么，我就當你做出了你的選擇。”歐陽逼迫著那個人，仿佛想在今天和那個人做出一個了斷一樣。

可是電話里傳來的是一陣沉默。仿佛那個人根本就沒有聽到；又仿佛那個人正在思考；又好像那個人已經做出了選擇。

“我數到三，如果你再不說話，那我就掛斷電話。從此以后，就再也不要聯系了。”歐陽又一次地逼迫著，卻沒有發現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逼迫那個人，又何曾不是一次又一次地給予自己奢望呢？自己再怎么得仇恨，再怎么得用嚴厲的言語逼迫，可是那個人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呀！這個不爭的事實，不僅讓歐陽無奈，也讓歐陽心懷期望。

“一。”歐陽的聲音帶著絲絲的痛苦，這樣的辦法又豈是自己真正所愿意看到的呢？

可是那個人沉默依舊，仿佛真的沒有再聽了。可是歐陽卻十分肯定那個人在聽。

“三。”歐陽慘笑著，直接把“二”給省略了。因為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不想再這樣沒完沒了地繼續下去了。

“那我什么時候回來？”那個人終于開口說話了，聲音再也沒有了那種強硬，那種冷淡，那種仿佛真的看淡了這一切的感覺了。

“到時會給你說。”歐陽的聲音透露著一絲疲憊。

“那她呢？”他問著。

歐陽卻已經掛斷了電話。因為歐陽不想讓那個人知道他母親的事，因為他的母親一直在躲著那個人。

“終于快要結束了。”可是歐陽的心依舊沒有半點輕松的感覺，仿佛還有一場更大的風暴在無形之中醞釀著。

他雙眼迷茫地看了看四周，依舊不明白為什么三個人就不能好好地組成一個家？為什么他們都要如此地狠心讓自己從小都沒有一點家的感覺？

還有他們為什么都要把自己瞞在鼓里，是怕傷害到自己嗎？如此可笑的做法，卻不知道早慧的自己早已把這一切都清晰的記在了心里。可是他們又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要拿那樣相似的借口來搪塞自己呢？難道真的以為自己除了讀書學習以外，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嗎？如此荒謬的想法，卻不知道自己只是想讓他們說出來，親口說出那些小時候自己一直都清晰記得的那種刻到骨子里的記憶而已！

如此的一個家，如此的一家人，連電話開始的話語都只能是“喂”、“哦”、“嗯”之類的字眼。如此的親情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淡化，剩下的不止是沉重，還有冷漠！

“也許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有如此厲害的一面吧。”歐陽輕嘆著，一直在大人眼里的乖巧的他，實質骨子里卻是瘋狂的。只不過是他平時沒有表現出來，也不想表現出來而已。而這一次，他實在是被逼得都快發瘋了，不得不爆發一下而已。

“早點結束吧。”他的心里又傳來一陣刺痛的感覺，他無奈地嘆息著，任那顆心又一次地變得沉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