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有些木然的看著這一切，似乎想說什么，又似乎不想開口。

“你走吧。”她頭也不回地對著那個人道，低啞的聲音帶著一種冷漠，一股深沉的疲憊。

“滾！”一聲嘶吼如同野獸垂死的哀鳴，從歐陽口中傳出。現在的他只想讓那個人離開，現在的他又什么都不想再想了，除了哭泣。

那個人看了看，如此的情況也沒有再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一轉身走了出去，“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好好的一處住所又一次七零八落了起來，她看著滿是狼藉的房間，眼里泛著微涼的光。低低的抽噎的聲音傳來，她輕輕地拍打著歐陽的后背，如同安慰幼童般柔語細言地道：“好了，好了，別難過了，那個人走了。”

心里的仇恨漸漸的退去，也不知道隱藏在身體的哪個角落里。猙獰的臉孔也逐漸的恢復了平靜，除了幾處不知道什么時候留下的淚痕以外，基本上已看不出流過淚的痕跡了。把劉海偏到一邊遮住有些微腫的額角，依稀的還有著隱隱的疼痛，不過對于滿心悲痛的歐陽來說已不算什么了。

抽噎的聲音漸漸的恢復平靜，可是他卻沉默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掙脫了她的懷抱，無言地望著窗外，陰沉沉的天，灰暗暗的心，沒有一絲的光亮，一絲的色彩。

“真的會下雨嗎？”他在心里默默地問著自己，好想讓雨水好好地沖刷這一切。

他一言不發地沖出了房間，向著樓下跑去。“快回來，你要去哪里？”身后傳來她擔憂又焦急的聲音。他不管不顧，任性也好，發泄也罷，他是如此的想要自己好好地再放縱一次。

世界仿佛又重新安靜了下來，沒有了爭吵，沒有了怒吼，只有寧靜，死一般的沉寂。她看著歐陽離開的背影，不知怎地卻沒有追上去，也許在那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空蕩蕩的四周，狼藉依舊，卻怎么也抹不掉心里面那種空洞的感覺。她慢慢地走到床前坐下，靜靜地沉思，靜靜地思索。

當年種下的因，結出今日的果，本該如此。痛過也好、恨過也罷，生活還得繼續。

幕夜時分，歐陽滿身疲憊地回來。她什么也沒問，端上熱騰騰的飯菜，望著他有些心疼地對著他說道：“快吃吧，都快一天沒吃東西了。”

他狼吞虎咽地吃著，腦袋埋得低低的，眼眶一紅，淚水順著眼角流進嘴里被他和著飯菜大口大口地咽到肚里。

今天下午他沒去網吧，也沒回學校。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回來了，平平安安、安安靜靜地回來了。她的眼眶微紅，想起自己今天下午對他班主任撒的謊，說他生病了所以沒能到校。

又是一天過去了，仿佛昨天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給，在腫起來的地方涂上，會消得快些。”她拿出本想昨天晚上就讓他摸上的消腫的藥。但是昨晚吃完飯后的歐陽就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反鎖上了門，她猶豫再三后終究沒忍心敲開他的房門。

他默默地接過，摸了摸微腫的額角，又看了看腫了很大一處的手背。緊緊地把藥劑攥在手心里，什么話也沒說，拿起書桌上的書就往門外走去。

教室角落處，那個孤零零的位置，他步履有些沉重地走去。看了看書桌上白花花的幾張試卷，他默默地收好放在了抽屜里面。

靜靜地躺在椅子上望著頭上的天花板，微微地有些出神。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回過神來看了看教室里面“葬身于題海”的同學。心里又是一沉，隱隱地似乎感覺到了一股壓力，現在已經高三了。

單調枯燥乏味的學習，而成績卻始終不是很如意，好幾次考試，離一本線的分數卻越來越遠了。一絲陰霾悄然無聲地籠罩在歐陽的心里，讓本已沉默的他看上去更加的陰郁了。物理老師不時地安慰著：別放棄，就算是最后的一個月都還會有奇跡發生的。歐陽的心里十分清楚那只是老師在鼓勵大家，所謂的奇跡又豈是那么容易發生的？所謂的奇跡沒有狠命的努力頑強的毅力又怎么可能發生呢？但是歐陽的心里依舊十分感激，這樣的話語就好比在他茫茫的前路點了一盞指路的燈。

而班主任卻叫囂著：只要學不死，就往死里學。恨不得全班的同學無時無刻都在學習，連睡覺做夢所夢見的都是學習。雖然他也是為了大家能把成績提上去，但是歐陽卻怎么也無法說服自己認同他的觀點。學習之道哪會是這樣拼命，容不得一瞬放松的呢？難道此時的壓力還不夠大，生怕學生還沒有感覺到嘛？

學校依舊安排著值周老師在教室外面巡視，一旦發現玩手機、睡覺、甚至是上課東張西望的學生一律從嚴處理，絕不留情。

似乎只有這些的力度還遠遠不夠。于是早上提前上課，中午提前上課，下午推遲一節課的時間放學，晚上又提早時間回去上課。所謂的上課也僅僅只是做題復習而已。

如此的安排似乎還不夠。為了增強學習的信念，要求以班級為單位，早上和晚上的時候，每個班級的每個學員必須對著墻上貼著的誓言一起大聲地讀誦。而那誓言的第一句就是：我宣誓，緊跟著的就是：從今天起我要如何如何好好努力地學習，結尾就是：我做到，我一定會做到。歐陽對此感到深深的厭惡，誓言在歐陽的心里是神圣的，說了就一定要去做到的，而如今卻成了兒戲一般的東西。再說又哪有硬逼著學生發誓的嘛？還每天每天的發誓！還每一次每一次地都說從今天起！那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呢？這樣的形式與那所謂的傳銷洗腦又有何區別呢？如果有區別的話大概就是一個赤條條，而另一個學會了披上一件華麗的外衣而已。

這樣的一個規定與歐陽的價值觀完全相悖，為了堅持自己的價值觀，所以每一次宣讀的時候，歐陽都是沉默的。但是教室里面還有不時來回走動的班主任，這樣的次數多了，也不可避免地被班主任看到了。所以有一次歐陽被班主任叫出去狠狠地訓了一頓，而歐陽只是一言不發地聽他訓斥自己，也不為自己稍稍的辯解一下。唾沫星子橫飛，班主任也訓累了，大手一揮就讓歐陽回到了教室。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班主任又發現歐陽在下面不隨大眾宣讀，瞪大了眼睛抄著蹩腳的普通話問道：“你為啥子又不跟著大家一起念呢？”

歐陽沉默得就跟一塊木頭似的，這樣的問題他同上次一樣是不愿意問答他的。

看著歐陽一臉固執的樣子，又為了自己的業績著想。于是班主任就大度地再一次放過了歐陽，被自己看見了沒事，只要不被學校領導逮住了就行了，也就隨他去了。

此時的學校是恨不得把所有高三學生的所有潛力都壓榨出來，所以對于“貪婪”的學校來說這些又怎么能夠滿足呢？于是又想玩著新的花樣來提高學生的成績，提升自己的升學率。但是新的花樣又豈是那么容易就想出來的，于是只有借鑒學習。

因此派出老師去考察，其中最多的去處便是當時名聲大噪的衡水中學。搬回一些新的教學理念，全校又開始轟轟烈烈地改造了。第二節課后的廣播體操改為跑操，拿著書，讀著書跑，還要很整齊地跑。可是衡水中學是從高一軍訓完后就一直如此的，所以能夠輕松地做到。對于歐陽那些已經高三的學生來說，初次接觸這些根本就無從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