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凄迷，嗚咽如哭訴。搖曳于街角的游魂，迷失于無盡的黃昏之中。路在何方？何處是歸處？如果心靈沒有了棲息的地方，到了哪里就是流浪。

有些落寞，有些疲憊，有些沉重地回去，沉默著不想再說任何的話語。她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似的沒有打擾他，靜靜地為他做好飯菜，什么也沒問。

也許此時的他需要的只是一段安靜的時光；也許此時的他想要的只是一種無聲的慰問。而她卻只能給他前者。

冷漠嘛？孤獨嘛？所有的痛苦都只能自己默默體會嘛？一天一天地過去，一天一天地凝重。“也許自己真的該離開了。”他又一次自語著，這幾天沉默的他所思、所想的卻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而已。

他又一次沉著地對她道：“我真的不想讀書了，真的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了！”有些傷痛的眼神，有些堅定，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所下定的決心到底有多大！

“不想讀了？為什么？上次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嘛？”有了上次的經歷，她明顯比上次鎮定了許多。也許這一次又是他胡思亂想造成的，她暗自猜測著。

是呀，上次是答應了，但是上次是多么的不甘心，而現實又是多么的殘酷，這根本就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歐陽咬了咬牙欲言又止，不管自己是多么的不甘心，可是自己畢竟是答應了的。可是真的真的好想不再這樣下去了！

“為什么呢？為什么你這次又要這樣想呢？”她問著他，聲音并沒有給他多少親切的感覺，反而有種淡淡的距離的感覺。

“為什么！難道你覺得這樣下去還有意思嘛？”歐陽的聲音帶著一種仇恨的感覺，仿佛他已經恨透了自己身邊的一切。

“讀書沒意思？那你說什么才是有意思的呢？”她的聲音涌出一股怒意。要他好好地讀書，可是他卻那么的不知好歹，一次而再地說著這樣的蠢話。

“是不是出去寫你的小說才是有意思的呢？”她又一次地責問著他。

“不知道。”冷冷的一句話語，他不想告訴她在自己的心里其實小說比所謂的學習重要得多。在他痛苦難受的時候，至少小說能給他虛擬的慰藉，而學校只讓他感覺到無盡的孤獨與壓抑。

“不知道，那我問問你是不是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意思才行？”

如果生活里做每一件事情都要有意思，那么理性地活著一定是缺乏樂趣的。歐陽沉默著，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不想回答她而已。

“那我回來又有意思嗎？那我回來照顧著你，想讓你好好地學習你卻這樣的——”

“頹廢，墮落嘛？”

“是呀，這又有意思嘛？”

有意思嘛？歐陽的心里滿是苦苦的味道，要是她根本就沒有回來，也許他就沒有那么大的心里壓力。可是這樣的話語他又怎么能夠說出呢？

“沒意思，根本就沒意思。”歐陽的聲音滿是落寞，滿是痛苦的味道。一飲一啄，一因一果，自己造就的終究得自己來承受。

“那——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有意思呢？”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傷痛，難道自己回來就是一個錯誤嘛？

“不要你怎么做。”歐陽微微地搖了搖腦袋，聲音有些飄渺地道：“只要我不讀書就行了。”

“不讀書了，你到底有沒有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過？”她的聲音變得有些低啞，仿佛觸到了什么傷心的地方。

“替你想過？”歐陽有些莫名地道，可是聲音里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的感覺，一種想讓人流淚的味道。

“是啊，你替我想過嘛？”她的聲音更低了，仿佛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是我嘛？你了解過我嘛？你又怎么知道我沒有替你想過呢？”他有些凄苦的道，臉上掛滿了莫名的酸楚。

仿佛忘記了說話，又仿佛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沉默著沒有看他。

“你是不是想說我沒有替你想過——你不僅要照顧我還要供養老家的外公外婆？你是不是想說我沒有替你想過——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四分五裂了你該向誰抱怨去？你是不是想說我沒有替你想過——你這樣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輩子到頭來又是為了什么？你是不是想說我根本就沒有想過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心中的痛苦。甚至有時候你一想到這些連覺都睡不著，而我卻無法察覺！”微微地一頓，歐陽又接著繼續道：“你是不是還想說——你苦，你累，身為一個女人你已經承受的夠多了。而這樣所有的一切你都甘愿承受，只要我能夠好好的讀書，只希望我將來能過的好一點。”

“是不是這樣的呢？”平淡的聲音，他已不知道自己又是在什么時候恢復了平靜的。

“希望你能明白就好。”仿佛還有很多的話想要說出，遲疑了半晌卻只道出這樣的一句。

“明白嘛？我明白嘛？還是你要明白？”歐陽有些莫名其妙地道，有些話他實在說得太模糊，有些東西只要自己能懂就行了，又何必在意別人的看法呢？

“明白什么？”

“你知道嘛？我不想讀書了，不僅是因為我討厭整個學校——不喜歡里面的老師，同學，甚至是一些規章制度；不僅是因為我的成績越來越差了，這一次居然連二本線都沒有達到了。”歐陽的眼里閃過一抹深沉的痛苦，又接著繼續道：“還有各種各樣的因素。”

聽著他靜靜地說完，依舊忍不住勸著他道：“難道這剩下的最后一個學期，你就堅持不下來了嘛？”

“堅持？”歐陽輕輕地念了一聲，又接著道：“有意思嘛？這樣下去又能怎樣？”

“那大學呢？”

“大學，你知道那是結束還是開始？你又知道那不會是從一個漩渦進入另一個漩渦嘛？”歐陽的話更加的飄渺了，對于讀書這一條路他實在感覺不到任何的方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腳下的路在何方。而且這樣繼續下去對于他的理想也并沒有多大的聯系與幫助。

“我不管你那么多，反正我只想要你好好地讀書。而且你又不是不能讀書，也不像別人一樣根本就讀不下去。”

“是嗎？那我是不是還要感謝自己多年來的努力，沒有讓自己荒廢，能讓自己還有讀書的機會？”歐陽忍不住嘲諷著道，心里卻忍不住有些微微的傷痛。有多少父母把自己的子女看做是自己希望的延續，然后強迫著他們完成自己沒有實現的夢想呢？

可悲的世界，如此可悲的親情！自以為是為了他們的好，又可曾問過他們是否愿意變成那樣的呢？

而歐陽現在正是如此的感覺，而且還不確定她對于自己真正的愛到底有多少！甚至連她是否是愛著自己的都變得有些模糊了，讓他根本就分辨不清了。

“至少你得把這個高中讀完。”她咬了咬牙，堅持著道。

這又是什么樣的把戲，是不是等自己讀完了高中以后又讓自己讀大學呢？歐陽的眼里忍不住露出一抹哀傷的神色。

“要是自己不呢？”他又一次堅定著，冷淡又心痛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