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北飛,人往南走。
江淮大地,正是冷暖交鋒巨烈之際,時而寒風(fēng)凜冽,時而暖風(fēng)輕撫。
天漸轉(zhuǎn)藍(lán),冰漸消融,灰撲干渴的土地上不時點綴幾點綠意,哦!原來是春天來了。
相對溫暖的南國來說,這里的春天今年已來得遲了,淡藍(lán)的天空不時飛過一排南雁。
這是一條通往南國的官道,放眼望去天底下一片空曠無際。今天的太陽很是和藹啊,透過烏云的裂縫,不時灑出一片溫暖的陽光照顧著萬物,給他們帶來了希望與生機(jī)。
吹著寒風(fēng),層層裹脅著黃沙泥土、枯葉敗草飛到半空中,又紛紛撒落在一個小山崗。小山崗并不高,但在這平坦的大地上就顯得突兀。
山崗上覆蓋著丑陋的樹叢,枝頭上全是光禿禿的,地上滿是枯枝爛葉。經(jīng)整個冬天的冰刀雪戟萬般摧殘,已是荒涼無比,但光溜溜的枝條上剛吐出一丁綠芽。
小山崗正對著下面的官道,是南下的必經(jīng)之路。
這時一雙眼睛正無聊盯著官道,也不怕遺漏掉蛛絲馬跡。這官道上有獵物嗎?這不像啊,官道原本就是人來人往、車沖馬撞的,就算有蘇醒過來的獵物也早嚇跑了。
難道他是來送客等人的?送客有選這種環(huán)境來送客的嗎?確實有,江湖上的劍客不是用劍送客嗎?不過從這人的行跡和手里的長刀來看,也不是來送客的,應(yīng)是等人來送命的吧?
開什么玩笑,這也是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怎么可能有人甘心跑到這里來送命呢,螻蟻且還偷生呢何況是人?
這個人盯了會官道,目前沒有任何情況,也沒有人走過就安心了。于是縮回身子,轉(zhuǎn)身向樹叢貓著爬了上去。里面也是一片樹叢,里面的樹并不高,但剛好能遮住人。
這個人躡手躡腳地鉆進(jìn)樹叢,原來樹叢里還有十來個人正藏在這里假寐。這人走到人群中間,踢叫一個瘦高漢子低聲道:“該你了。”
這瘦高男人嘴一咧就罵道:“媽的,這么快,怎么又該我了。”這引起了旁邊一棵稍大樹下打坐的灰衣男子的不滿道:“媽的,你小子想造反了?還不快去!要是放過了目標(biāo),老子把你頭給扭下來當(dāng)尿壺。還不快滾?”
這瘦高男子沒辦法,只能抓過身邊的大刀,也貓著身子向前面摸去,嘴里雖沒有罵出聲來,但可以看出來他心有怨氣。這樣摸了三十來步,才來到前面,原來這是一道天然的溝塹,對著官道處隆起一道土坎,剛好能擋住人的視線。
這瘦高男子趴在土坎上露出頭,看著前面的官道。這瘦高男子估計是身子有點虛,臉色帶青,雙眼赤紅。這樣盯了一會覺得無聊眼皮就開始打架起來,但還記得自己是來干什么的,只得拼命搖了搖頭,似圖驅(qū)散心頭的困意。
這樣稍清醒了下又不行了,只得把手使勁的掐了一下大腿,讓痛楚驚醒自己的疲倦。反來復(fù)去的折騰了一個時辰終還是來不起了,又見這官道上并無動靜,那眼皮不自主地就粘在一起。嘴里還發(fā)出輕微呼嚕聲,張大著嘴巴靠在土坎上,連憨口水都流了出來滴在自己的手腕上。
突然腦后傳來巨痛,這青臉瘦高漢子猛地一跳,抓起手中的大刀就向后劈去,沒看出這瘦高漢子力氣蠻大的,這八九斤的四尺大刀,發(fā)出呼呼聲狠狠地砍向后面的敵人,身后沒有敵人。只聽嘭地一下砍在溝坡上激起泥土飛濺,枝葉亂飛。
這時溝塹后面的樹叢里,冒出一張憤怒的臉來,正是那灰衣男子。這瘦高漢子頓時焉叭下去,哭喪著臉。那灰衣男子恨恨地罵道:“媽的,趙牛兒你不想活了,老子你也敢砍?”這叫趙牛兒的瘦高男子,漲著本來氣色就虛的臉冷汗直冒,結(jié)巴道:“我,我不知,我不知是老大你呢,剛以為,以為是敵人偷襲。”
這灰衣男子也是懊惱不已,只得吐了一個“滾”后親身來到溝塹里,也趴在土坎上注意觀察起官道的動靜來。這趙牛兒悻悻地向后面樹叢里摸去,眼神里顯過一道仇恨的光茫來又很快消失。
這時已進(jìn)正午,官道上連一個鬼影都沒有。這灰衣老大不由喃喃道:“天寒地凍的都守了三天了,怎么沒見目標(biāo)出現(xiàn)呢?難道是提供消息的人出了錯?不可能啊,這人把定金都付了一半,言之鑿鑿地說目標(biāo)必經(jīng)此處,但怎么沒看到人呢?”
說完從懷里摸起一張畫像來仔細(xì)觀看。畫里是一個年青人,約摸著二十來歲,長得也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模子還很俊郎,渾身上下精神著呢。還有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和十歲的小女孩,長得都非常漂亮。
灰衣人看著畫想:“這三人是什么人啊?怎么有人肯花這么大的價錢,請我鬼刀門出動,來取這幾人的性命?自己在江湖上獨行貫了,最初自己也不愿接這單生意,但下定金的人來頭不小,自己惹不起這才接下。
不過這目標(biāo)究竟是什么人呢?自己也算闖蕩江湖多年,什么人沒見過啊,好像自己記憶里沒這號人物哦。”灰心老大收好畫再仔細(xì)看了看官道,發(fā)現(xiàn)還是沒動靜心里嘀咕不已。
這樣過了未時官道還是沒動靜。灰衣老大覺得這單生意不好做了。都三天了自己十幾號人都守在這里,連飛過幾只鳥都記得清清楚楚,就是不見這個人,這太玄乎了吧?灰衣人也不管了貓著退了回去,又換了另一個人前來替守。
這時北面的官道上終于有點動靜,這值守的馬上向后打出一個呼哨,只見這灰衣老大又帶頭鉆到溝塹,趴在土坎上仔細(xì)看著北面。心里也是緊張不已,不知道來的是不是這十幾人苦苦守候地目標(biāo)。
官道里下來的是一輛馬車,一個掉膘的老馬拉著一輛破車,發(fā)出吱吱吱的響聲,似要隨時都要散架的樣子,馬上前面坐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車夫老頭子,滿頭亂糟糟的白發(fā),讓風(fēng)吹得不時把眼睛給擋住了。
這車夫左手抓住韁繩,右手捏著一個破鞭子,隔會就得把臉前的亂發(fā)給歸攏腦后。后面的馬廂也很爛,用一些舊布蓋著,看不出車?yán)镒氖钦l。但憑灰衣人的老練目光從車轍子也看出來了,這車?yán)飸?yīng)坐著兩人以上,因為車轍很深,不似拉著其它重貨。
灰衣人向后揮了下手,從人群中鉆出一個人來,取出一支箭拉在弓弦上,對著馬車前的車夫。那車上的老頭顯然不知道死神已照臨著自己,還一如既往地?fù)]下鞭子,嚇唬著前面的老馬,這老馬哼哧哼哧地吐著白氣,掙扎著向前面踱去。
走到山崗腳下時只聽一聲嗡響,一支離弦弓箭向老馬的眼睛射去,噗地的下就鉆進(jìn)了老馬的眼睛里,這老馬頓時眼睛受傷一時大驚,吃痛之下嘴里發(fā)出“嘶……嘶……”慘叫,兩支前蹄躍立起來,拼命向前跑去。
沒跑出六七步讓官道上的泥坑,絆了一下轟隆就摔倒在地,這坐在后面的車夫,根本就沒想到意外發(fā)生得突然,一時沒抓穩(wěn)直接摔到在官道上滾了幾滾,嘴里哎喲哎喲叫起痛來。同時車廂順著馬的力氣,又跑了七八步才停下來只差一點就要傾覆,車?yán)镞€發(fā)出幾聲小女孩的驚呼。
灰衣人帶頭沖了下去十來人,死死的包圍著馬車。那老馬噗哧噗哧又吐了幾口氣,后終于停止了掙扎和呼吸,而那個老頭讓其中的一人踢飛在官道下面,不知是死是活一動不動的。灰衣人提著鬼頭大刀走到馬車前,用刀把廂簾挑了起來。
只見一個十六歲左右的少年,驚魂未定地坐在最前面,憤怒地看著灰衣人也不說話。灰衣人咧了咧嘴對著少年人說道:“下來!”少年瞪著這灰衣人惱怒道:“你是誰?憑什么叫我下來我就下來!”
這灰衣只是揚了揚自己手中的大刀,就要砍下來的樣子,這少年嚇了一跳連忙竄下車來,惹得周圍一片嘲笑,這少年臉噌地一下就紅了,這更引起了其它人的笑聲,其中一個還道:“這小子長得細(xì)皮嫩肉的,嘎嘎,正合我的口味,你們一會都不要把他給弄傷了,老子要帶回去慢慢享受。”
這少年雖聽不懂這人什么意思但也明白肯定不是好話,所以用眼神恨恨的看著剛說話那人。那人一見這少年還敢瞪自己哈哈一笑道:“有脾氣,我喜歡,我就喜歡有脾氣的人,特別是他這種長得這么俊俏水靈的少年,那滋味,嗯!真叫一個爽啊!”
說完又無恥地笑起來,其它起哄的人一陣哄堂大笑,那笑聲里充滿猥瑣和下流。這可把這少年給氣暈了。灰衣人轉(zhuǎn)眼看了看這群人,這些人立即閉上了嘴巴,提起手中的鬼頭大刀都盯著車廂。
灰衣人又對著車廂道:“都出來吧,不要讓我動粗。”車廂里一陣沉默傳出一個聲音,跋涉顛沛、斷梗飄萍的風(fēng)塵氣息迎面而到:“我出來可以,你可別后悔?”說完那廂簾一動,從里面伸出一支手來,手指修長有力,非常干凈清爽。
這灰衣人神情關(guān)注緊張地盯著那支手,手里的大刀隨時就要將其剁下。這時又伸出一支手來,把另一頭的卷簾也拉開來,露出一張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臉來,只是這臉上透出厭煩、憤世與無奈,更多的是一種風(fēng)鬟雨鬢、落魄飄泊、櫛沐風(fēng)雨、滿身孤寂的神態(tài)。
這灰衣只一掃就明白了這就是自己要找的目標(biāo),果然是功夫不負(fù)有心人,自己這幾天臥雪頂霜、餐風(fēng)飲露的等他,終于把這人給等來了。
那青年忽的跳了出來,站在灰衣人面前,并看了看四周的情景嘴角冰冷,對著少年人疲倦地說道:“他們這是第三十二批了吧?”少年人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