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或者不幸的,短短幾天以來,艾倫已是兩次失去意識。而當(dāng)龐大的疼痛與精神剝離以后,他做了一個無邊無際的夢;在夢中,天與地仿佛被流動的血液染成暗紅,遠近的景物粘稠而又模糊,一個女人站在他面前,用紫色的眸子與他對視。
那雙眼睛讓艾倫感到熟悉,但他卻不明白這熟悉感從何而來,他引以為傲的記憶力仿佛失去了作用。
這女人的身體能讓眾生為之瘋狂,不知何樣的手法才能勾勒出她身體那精細柔媚的曲線,凡人的一切辭藻在這神物面前都失去了顏色,它完美有如天地初生一剎那的閃光,轉(zhuǎn)瞬之間就能灼傷了凡人的眼睛;漆黑的長發(fā)揮灑至腰,襯著光暈流轉(zhuǎn)的白色的絲質(zhì)長袍,就像畫卷上的一抹醒目潑墨,深深地吸引住世人的目光。
她站在那兒,眼睛半睜半合,隱藏其間的雙瞳猶如深紫星鉆,其中偶爾流淌出絢麗的流光;她站在那兒,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嫵媚的慵懶。
“小家伙,我們又見面了。”性感的紅唇輕啟,女人談吐時好象由喉嚨深處開始震顫,她的嗓音變得慵懶、沙啞而又富有誘惑力。
“又?你是誰?”艾倫感到有些口干舌燥,雖然僅僅是面對這個女人而已。
“普麗奧拉,”女人回答,她仿佛是笑了,“我么,我是你的女神……”她貼近艾倫,用極具誘惑力的語調(diào)低嘆;艾倫幾乎要窒息,這女人身上的幽香令他心神動搖。他想到海倫,咬了一下舌頭,這才清醒過來。
“你是誰?”艾倫沉聲再問了一次。
“小家伙,”普麗奧拉掩著嘴,嫵媚地低笑,“我是你的神祗,我是你們的神祗;我偶爾能感到你心中深沉的無奈,我回應(yīng)你,使你成為我的信徒;而我,將給予你力量,這將無窮無盡的力量!”
“你將成為我選之人,”她飛了他一個媚眼,“力量、永生以及……我的身體,你都唾手可得;難道你不心動?”
“神?力量?永生?”艾倫皺了皺眉,冷冷地盯著她,“那些東西我從未聽過,我也不認為它們真的存在。”
女人輕抬粉白藕臂,五指綻放恍若幽蘭,一縷黑色的火焰在她纖指之間升起——即使是艾倫,亦能感到那火焰中所包含的龐大力量;“你錯了,它們都是存在的,就如同我手中這力量一般真實,”普麗奧拉柔聲解釋,“看,這是神的力量,它非凡人能敵;而你,將擁有它。”
艾倫再皺眉,“你想要得到什么?”
普麗奧拉嫵媚的眼神順著艾倫的腳一直看上去,直到對上他栗色的眼睛,這赤裸裸的眼神看得他面頰有些發(fā)燙,“成為我選之人,我的信徒,我最忠實的仆人。”
成為神的仆人,這在凡人并非什么恥辱,相反,這是一種榮耀;艾倫有些心動,但他并非沒有懷疑,只是擁有此等力量的存在,好象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
“你的敵人,那些嫉妒你的人們,”普麗奧拉繼續(xù)誘惑道,“他們有罪了,貪婪蒙蔽了他們的心靈!艾倫,用我給予你的力量去制裁他們,懲罰他們吧;這些人的生命、命運都將掌握在你的手中!你家族的榮譽,你父親的榮譽,將由你繼續(xù)譜寫!”
她看著他,仿佛是那種仔細地、充滿愛慕地凝視,“我的身體,亦將是你的……”
艾倫半瞇著眼睛,仿佛是在思考。
但就在這時,血色的世界動搖起來,一個呼喚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下一瞬間,夢境崩潰了。
艾倫仿佛聽到一個女人惡毒地咆哮了一聲,然后整個世界就支離破碎了……
“啊,他眼皮動了!你看,夏儂小姐,你的方法果然有效!”一個尖而細的嗓音叫了起來。
艾倫再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奎文那張且焦急且驚喜的面容——充滿亞敏斯半身人特征的圓圓的臉,尖耳朵和卷頭發(fā);“天哪!艾倫,你可終于醒了!你知道嗎,我有多么焦急!”奎文馬上尖叫起來。
“是夢嗎?”艾倫躺在床上,對于之前的夢有些疑惑;但接著,他看清了奎文的表情,那種焦慮令他產(chǎn)生了那么一瞬間的感動;不過下個瞬間,他又虛弱地朝床邊遞出一只蒼白修長的手。
“怎么?艾倫,你是要水嗎?”半身人眨眨眼睛。
艾倫微笑,虛弱地搖了搖頭。
“那么……”奎文假裝疑惑地問。
“他的錢袋。”那個叫夏儂的女孩靜坐在桌旁,簡短的話語,酌定的語調(diào),好象她深知這半身人的脾性。
“哦!”半身人好象是恍然大悟,不慌不忙地從懷里扯出一個錢袋放到艾倫手中,“這個,其實我只是幫你保管一下而已;你知道,人昏迷的時候……”他解釋著說。
“我明白,奎文。”艾倫微笑著點頭,然后又問,“她是……?”
“呃,如你所見,我的客戶。”半身人撓了撓頭發(fā),“至于這位小姐的名字嘛……”
那女孩側(cè)了一下頭,兜帽仍遮住她半張臉,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夏儂·布索倫。”她回答道,語調(diào)低沉而魅力十足,只是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那么,我能和奎文單獨談?wù)剢幔膬z小姐?”艾倫一邊問,一邊盯著桌旁的這個女孩;他明白這樣很失禮,但事關(guān)海倫,他不得不謹慎。
夏儂嘴角翹了一下,一陣長袍中涌出一股黑煙,就這樣,她憑空從這地下室中消失了。
艾倫有些發(fā)愣。
“她走了,她是一位黑巫,恩……可怕的女人!”奎文聳了聳肩,翻了個白眼。
艾倫笑了笑,“不管怎么說,先談?wù)掳桑模 彼麖拇采习胱饋恚眢w沒有半點異樣,好象之前那些疼痛從未存在過,“關(guān)于海倫……”
半身人張了張嘴,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不少,“海倫?哈!如果是這事兒,我想另一個家伙也要見見你,”他突然打了個響指,“走吧,去見塞浦洛斯。”
※※※
如前面所提到的,城門酒吧內(nèi),蘿蘿簡單的自我介紹令一位正在進酒吧的法師哆嗦了一下。
而這法師到來又令整個酒吧安靜了一瞬間。
“巫師!”不知那個角落傳來一聲低呼。
那法師根本不在乎那些詫異的眼神,甚至于有些享受;但這不妨礙他快步走到小妖精身邊,恭敬地低聲說:“原來您就是大拇指家的小公主,上次真是太失禮了!大拇指小姐,您的委托我們已經(jīng)辦妥當(dāng)了。”
蘿蘿歪著小腦袋看了這家伙半天,才問:“你是誰啊?”
那法師搖晃了一下。
小妖精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啊!你是灰蜘蛛旅團的那個老頭兒……你可不要叫得那么文縐縐的,人家比較喜歡‘蘿蘿’這個名字啦!”
那法師點頭,又趕緊搖搖頭,他可不敢拿大拇指家族的名譽開玩笑。
“哎呀,蘿蘿最討厭一本正經(jīng)了……最討厭了!”小妖精不滿地翹起嘴,又問,“你是來要剩下的報酬吧,恩?”
那法師不說話,恭敬地點頭。
白光一閃,蘿蘿雙手間出現(xiàn)了一只水晶瓶。這瓶子差不多有她半人高,通體晶瑩剔透,可以清楚地看見里面的銀色金屬液體;它系在一條藤蔓上,幾片翠綠的葉片下面遮蓋著木塞。
“嚕,剩下的一半哦!”她說。
法師鬼爪一樣的枯手從罩袍下伸出來,有些顫抖地接過那瓶子,又拔開木塞,瓶口頓時溢出幾縷銀光;他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塞好木塞,然后小心地收進長袍內(nèi)。
“魔化水銀!”旁邊的肖恩低呼一聲。
法師打量了這銀發(fā)年輕人一眼,贊許似地點點頭,“見識不錯,小伙子。”然后他又對蘿蘿說道:“大拇指小姐,整個亞敏斯南部,灰蜘蛛就是你最好的朋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請不必客氣。”
“灰蜘蛛?”塞浦洛斯這才注意到這個名詞。
法師又默默地看著酒吧老板一眼,眼神中包含的意思很明顯——多嘴可不是什么好事;牛頭怪輕哼一聲,這聲音中包含著這個族群特有的不屑以及不以為然。
“什么都可以嗎?”小妖精吮著‘翡翠長詩’,飛起眼稍盯著法師。
法師點點頭。
“那——咳咳!”蘿蘿嗆了一下,彎著腰咳了兩聲,隨即又神采飛揚,“那蘿蘿最喜歡聽故事了!那天晚上的戰(zhàn)斗,能講給我聽嗎?恩?”
假設(shè)一個普通人這么纏著一位法師講故事,恐怕后者會用一根指頭將他化為飛灰;但甚至連塞浦洛斯都皺起粗眉毛的時候,那法師卻只是恭順地說道:“我的榮幸,請小姐隨我來。”說著,他伸出手讓小妖精跳上來。
蘿蘿眉尖一挑,大模大樣地囑咐牛頭怪酒吧老板道:“這個……恩,綠顏色的酒要留著哦,我一會還喝!”
塞浦洛斯聳了聳肩。
接著法師帶著小妖精去了酒吧的一個角落,他一擺手,身影頓時消失不見。
牛頭怪見狀從鼻子里響亮地哼出一聲,他敲敲吧臺道:“之所以我不喜歡這些神神秘秘的家伙,天知道他們會不會用他們那些千奇百怪的法術(shù)來偷我柜子里的錢!”
法師偷錢?肖恩覺得這個說法還不錯,至少比較新鮮,就在他想起該用一句什么樣的贊美詩來感嘆一下的時候,酒吧內(nèi)的光線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