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地下皇陵空曠而冷寂,晦暗的石壁上,兩排長明油燈還未完全熄滅,發(fā)出星星點點慘淡的光芒。只有巖石上的水點點沁出,落入石縫,仿佛滴漏般地記著時辰。還有在一群死人環(huán)繞之中,驪如雪那如游絲般的呼吸聲。
父王駕崩,作為殉葬的罪人,驪如雪被封入厚厚的石棺中已有三日,她能清晰地聞到從自己身上發(fā)出的腐臭味,一日比一日強烈。
她的身體已死,然而意識還活著,靈魂還游離在自己凄慘的軀殼上,腦袋里每一寸每一絲的凄涼感覺都是那么清晰。
她想動一動,撓一撓癢,可是手腳經(jīng)脈俱被挑斷,她根本就動不了。她想出聲,喚一個人來殺了她,讓她死個痛快,可她已被毒啞,喉嚨干澀似一團火,一聲也哼不出來。
她已沒有了眼珠,眼中被水銀灌入,她料想,即便她能看得見,目之所及也不過是黑暗的棺頂。
數(shù)一數(shù)日子,今天該是妹妹如意出嫁的大喜日子,她摯愛的那個人,要成為妹妹的夫君了,她無比信任的天真善良妹妹將嫁到最強大的大晉國,被封為大晉國的太子妃……
這些人都踩著她的尸骨爬上去,她驪如雪卻被封于石棺之中,成了父王的殉葬人,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她永遠記得,驪國天佑四十八年七月初九,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季節(jié),卻是最凄楚黑暗的日子,因為疼愛她的父親驪戎王駕崩了,在與大晉國的殘酷戰(zhàn)爭中以身殉國了。
她還未從驚惶和恐懼中緩過神來,一場更可怕的慘劇便毫無征兆地降臨到了她的頭上——
“尊敬的王后,我們驪國之所以有今天的下場,完全是因為這對母女。”穿著黑袍的巫師將手中的黑箭頭指向了驪如雪和她的母親麗夫人。
因為神靈告訴他說,“罪孽之女投生到了卑賤母親的肚里”,所以,驪如雪就是個不祥之人,是她為驪國帶來了災(zāi)害,害死了他那偉大的父王。
“來人,將麗賤人重新打入妓院,將她的不祥之女釘入石棺,為驪王陪葬!”驪國王后大聲宣布。
母親被人強行拖走了,十七歲的驪如雪質(zhì)問:“如雪乃一介弱女子,如何能害得父王性命?害死父王的是戰(zhàn)爭,是可怕的大晉國!”
王后神情陰戾,冷笑一聲,道:“驪如雪,任你巧舌如簧,如何偽裝,終難逃神的法眼!來人,挖出不詳之人的雙眼,以水銀充之;斷其筋脈,以玄鐵鎖之。”
手腳筋斷,雙目空洞,她任血淚流出,對著王后慘笑說:“從前,你怕我母親到了王宮會奪去你的恩寵,于是派人將她綁架進妓院;如今,你想要在大晉國面前茍活,又與大晉太子聯(lián)姻,全然不顧自己的夫君是因何而亡……”
此話戳中了王后的痛處,為了掩人耳目,她氣急敗壞地大叫:“快!弄啞她!不要聽這個罪孽胡說八道!”
于是,她被人按著,灌進了啞藥,再也發(fā)不出聲來。
七日后,父王的靈柩入皇陵,驪如雪被封入石棺中陪葬。
蓋棺前,妹妹驪如意來看她來了,附在她耳邊,輕笑著:“姐姐,你真的是太美了,你若活著,妹妹怕姐姐會搶了我的夫君,所以,你就好事做到底,成全妹妹吧……”
驪如雪不能動、不能說話、不能看,只能含恨地聽著妹妹驪如意繼續(x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