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云大陸離城
清晨的陽光從樹葉間隙灑了下來,碎金一般照在盤腿坐在一塊大石上的少女身上。少女穿了一身粗布的衣裳,一看便知是窮苦人家出身。
但是即使是粗布也掩蓋不了少女的美貌,只見在晨光的輝映下,少女絕美的輪廓猶如一朵盛開的鮮花,肌膚嬌嫩白皙,烏黑柔軟的秀發在頭上結了個簡單的發髻。
少女名叫云遲遲,年芳十四歲。
此時,她雙手平放于胸前,全身骨節發出“格格”爆響,隱約可見左手掌心有一股細細的黑色的氣流,右手掌心有一股細細的乳白色的氣流,兩股氣流在手心處匯集,漸漸上升,形成一個黑白相間的圓形,流轉不休。
這時如果注意看她的瞳孔,會發現左眼是黑色的,右眼卻呈詭異的白色,暗夜里看來頗為疹人。
過了一會,云遲遲長吸了一口氣,手中的氣流緩緩流入掌心。收功站了起來。
“唉,又做了一夜無用功?!?/p>
云遲遲嘆了一口氣,使勁的跺了跺腳,櫻唇不滿的嘟了起來。難道師父騙自己的,自己并不是什么天資絕世,而是廢柴一根?
她在附近樹林里轉了一圈,看看左右無人,停在一棵大樹下,樹上有一個鳥巢,她伸手進去掏了一會,拿出來一個小包,小包用夢云大陸特有的一種大樹葉包著,這種樹葉油性極大,晾干了以后用來包東西不怕水浸。翻開看到里面的東西好端端地還在,將小包放了回去。
做完這一切,抬頭看看天,已經時候不早了,云遲遲心下著急:父親一定等得急了。她跳躍如飛,向家中跑去。
清晨的風吹在云遲遲的臉上,路旁草葉上的露珠閃閃發光這一切讓她的心情變得愉快起來。心中憧憬著:“師父不會騙我的,一定是我沒練對,等我再見到師父,能夠練功有成,一定要好好孝敬父親,讓他老人家過上最幸福的日子!”
自家那簡單卻溫馨的小院就在前面了,還沒等進院子,云遲遲就大聲叫道:“爹,我回來了!”
院子里靜悄悄地沒聲音。
云遲遲心生疑竇:父親將清晨這頓藥粥看得極是要緊,每天這會兒已經端在桌子上等著她了。她讓父親也吃點,父親卻執意不肯,只是笑咪咪地看著她狼吞虎咽。
莫非是出去買藥沒回來?
云遲遲跑進屋里,屋里一片狼藉,她的眼神在飯桌旁定住了:父親坐在慣常坐的椅子上,臉朝下趴在桌上,殷紅的血順著桌腿流了下來,在桌旁地上匯成了一大片。桌上是一大碗濺了血的粥和幾個小菜。
她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得呆了,小心地走到父親身旁,扶起父親的頭,眼前的景象讓她不禁大叫一聲:父親的喉嚨已經被利器割斷,頭僅僅和身子只連著一點,臉上神情異常痛苦,雙手壓在頭下,手掌光禿禿的,十根手指都不見了。她這才看到桌子下面扔著的手指。
云遲遲眼前發黑,腦子里昏沉沉一片,頓時暈了過去。
天光漸次透過云影,正午的陽光斜斜地打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云遲遲悠悠醒轉,坐在地下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聲音凄厲非常。
云家住得偏僻,周圍只有十來戶人家,這時都被她的哭聲驚動,紛紛過來查探發生了什么事。
見此慘景,鄰居們都是一驚,有膽小的便躲了開去。平時和云家交好的幾個人把云遲遲扶了起來。
鄰居肖老爹看到云遲遲年幼無知,這時只懂得哀哭,便自作主張安排了人去報告城主,另有人去買白布等一應喪葬用品。(夢云大陸風俗:人死了之后用清水洗凈,以白布裹住下葬。其意思是指出生時赤條條的來這個世界上,回去時也什么都不帶走。)
云遲遲哭了一會,漸漸止住,抽抽噎噎地起身到院內屋里去察看,越看心中越是驚疑不定:家中箱柜全部打開,里面的東西丟得滿地都是。連米缸都被傾倒在地,顯然兇手是在尋找什么東西,但卻沒有財物丟失。似乎不是尋常小賊所為。父親雖然近年來練功沒有進步,但畢竟是元素氣七階,平常的小賊也不可能傷得了父親。
云遲遲細細回想,從來沒聽說父親有什么仇人,父女兩與世無爭,也不可能礙著旁人什么。她一眼瞥見桌上放著的那一大碗粥,悲從中來,眼淚成串的從臉上劃落。
一雙纖細的小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她回頭看去,淚眼朦朧之中,看見云帆紅著一雙眼睛,面上有細細的淚痕從臉頰上流下來。
云遲遲陡然見到最好的朋友,不由得眼淚洶涌而出,大聲哭道:“帆兒,我父親…。父親她被人殺死了!”
云帆握著她的手,轉過了頭不敢看屋內的慘狀,情知這會兒說什么話也無法安慰她,只是陪著她低聲哭泣,拉著她出了屋子。
云帆是云遲遲從小到大唯一的同齡朋友。
云帆是城主離軒遠的女兒,長得嬌俏可愛,性子又活潑,離軒遠對她疼愛有加,視若掌上明珠。
離軒遠共有七女二子,大兒子早已婚配,身邊就只留下這個小兒子,難免嬌生慣養。府中下人知道離軒遠最喜歡這小兒子,加之云帆待人和善親近,沒有半點架子,卻也是人人喜歡。
從小到大,圍繞在云帆身邊的小伙伴不知道有多少,云帆對她們卻都不大理睬,唯獨喜歡和這個被外界稱為“墨瞳”,家世平平的孩子一起玩耍。
也許是同情吧!云遲遲一直都這樣想。
夢云大陸所有生物的眼睛都是藍色和紫羅蘭色,有些魔獸的眼睛是綠色或粉紅色,只有她的瞳孔是黑色的。
這雙異于常人的黑色眼睛,使她從小就被其它孩子所歧視。
小時候的云遲遲很是為了自己的眼睛而煩惱,沒有小朋友同她玩,大人們也視她為怪物。
她從小就受夠了欺凌,除了鄰居肖老爹偶爾會罵幾句那些調皮的孩子,而這樣的責罰會讓孩子們變本加厲地在她身上找回來。
直到十二歲那年遇到了云帆,她的生活才有了一絲陽光。
那天是父親的生日,她一個人在集市上閑逛,想給父親買一件禮物。一群孩子沖著她身后扔石子,吐口水,她的衣服上沾滿了穢物,頭上也被打起了幾個大包。
不止如此,旁邊路人的竊竊私語不時地鉆進她的耳朵:
“這就是云家的那個黑眼睛的孩子…”
“聽說她的母親也是黑眼睛呢”
“娘倆都是喪門星!小喪門星克死了大喪門星!”
她對周圍的一切恍若未聞,似乎也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
她伸手去拿小攤上一把裝飾用的小劍。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她小聲喃喃自語。
小時候,每一次因為這雙黑眼睛在外面受了欺負,回到家里媽媽都會念著這句話,把她抱在懷里安慰。
媽媽去世以后,她就再也沒有在乎過別人的閑言碎語,每到這種時候,她就會悄悄念出這句話,一切侮辱和疼痛似乎都變得不再重要。
攤主伸出一只手要去攔住她,突然又停在半空中。驚疑的目光盯著她,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賣給她?
因為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搶在她前頭拿走了小劍。
白得近乎透明的小手上,五個半透明的粉紅色的指甲,指甲根處有一彎淺淺的白色的弧形,手指盡處,有四個小小的圓渦。
愕然抬頭,小手的主人是一個和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穿著一件淡藍的衫子,白里透紅的小臉還有些胖胖的嬰兒肥,鼻子兩側點綴著幾顆俏皮的小雀斑,眼睛是夢云大陸常見的紫羅蘭色,卻極為清澈澄明,宛如寶石鑲嵌在臉上。那雙眼睛漆黑明亮,燦若星辰,細密的睫毛猶在輕輕的顫著,碎玉似的,云遲遲心中一跳,覺得眼前被反著太陽光的鏡子面晃了一下似的。
老天,他真是漂亮的不像話。
她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黑眼睛有些自慚形穢。
云帆笑咪咪地盯著她:“你剛才說什么?”
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她平時的泰然自若消失了,不由自主地把那句話重復了一遍。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云帆重復著這句話,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覺得黑色的眼睛很漂亮啊,我很羨慕你呢!”
他把小劍遞給云遲遲,抓著她的手就走。
周圍的聲音消失了,后邊跟著的小書童急忙往攤子上扔了幾個銀幣,追了上來。
從那以后,城主的兒子云帆和她成了好朋友。
除了父親和肖老爹,她又有了一個朋友。
現在,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父親也死了,身邊只有云帆握著她的手,陪著她哭泣。
城主離軒遠帶著十幾個從人在院子里已經巡查多時了,看到云帆拉著云遲遲出來,也不言語,帶著幾個人進屋里去了。
過了一會兒離軒遠出來,問云遲遲:“你父親死了沒有多久,就在兩三個時辰前?!鳖D了一頓,又道:“你父親得罪了甚么人沒有?看桌上的血跡,她的手指是活著時就被切下來的,這兇手如此折磨于她,是不是跟你家有仇?昨天夜里你在哪里?”
云遲遲茫然搖頭:“從來沒聽爹說起過有什么仇家,父親她與世無爭,怎么會有仇人?我昨晚在后山練功,不知不覺睡著了?!?/p>
說到這兒她心中一凜:莫非壞人是沖著我來的?那又是為了什么?
離軒遠見她神色有異,問道:“你家中失竊了什么珍貴的東西沒有?”
云遲遲搖頭:“家里沒什么值錢東西的。”
離軒遠見她如此,也只得安慰她:“人死不能復生,咱們先將你爹下葬了,再從長計議。你放心,此事包在伯伯身上,一定要找到那個兇手,將她殺了給你爹報仇!”
云遲遲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她畢竟年紀幼小,遇到這等大事早已沒了主見,這時經離軒遠一說,才如夢初醒:
“是啊,離伯伯說得對,我要給父親報仇!只是仇人究竟是誰?是誰殺了父親,還如此的折磨于她?為了什么?為了什么?!父親與世無爭,從來沒與人爭執過,為什么兇手還要一根根切下她的手指來折磨她?兇手究竟想要什么?!”
她心中一動,難道是為了那卷爆影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