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走后，楊宇看著空蕩蕩的家，已經沒有了早上的慌亂。其實他并不擔心楊沐菀的安危，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離家出走，無非幾天，她也就回來了。

這次……

大抵是因為家里的雜亂以及宿醉未醒，他才會一時手足無措。楊宇甚至有些懊惱自己在慌亂下的報警，畢竟他并不想讓外人知道他和女兒的真實關系。似乎自從程曉婉去世，女兒就變了。那個總愛黏在他身邊的女孩，漸漸地疏遠了。

早熟，楊沐菀確實如此。

楊宇坐在沙發上，因夏冬要求，他并沒有叫人來收拾臟亂的家。這一地的碎玻璃，似乎在他心上更添了一份堵。楊宇只希望女兒今晚能回來，這樣他就可以以“女兒外出玩耍”的名義，搪塞過這次的報案。

頭仍是痛的，然而楊宇連喝水的心情也沒有。

早知如此，昨晚不該酩酊大醉的，這樣楊沐菀離開的時候，他至少清醒地知道，說不定還能問上一句對方為何出門。然而如今一無所知，他甚至連昨晚回家后的記憶都沒有。

楊宇嘆了口氣，又想到夏冬和他身邊的那個小警官的眼神，總讓人有些惴惴不安。尤其夏冬突然關心起他家的浴室，總覺得不該是他所說的那么簡單。也許他們發現了什么，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會是什么呢？

楊宇絞盡腦汁也難有突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色不知何時遮蓋了太陽的痕跡。楊宇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已饑腸轆轆，一天沒吃飯，胃硬生生地絞在一起。他皺著眉，步履有些蹣跚地去了廚房。地上還有碎片，他頗為心煩地看了一眼，嘴里忍不住咒罵了幾句，然后才打開冰箱門，從里面隨意拿了些小米出來。

關門的一瞬間，楊宇楞了一下。

和人等高的冰箱上用來招財的蟾蜍擺件不知為何朝向了門口，他印象當中都應是朝向室內的。楊宇皺了皺眉，心里埋怨了幾句保姆，想必是她不懂，擦拭過后便隨意擺放了。

重新調整后，楊宇才開始做飯。其實他也不會做什么，平時大多是在外應酬，他在家里吃的很少，就算在家吃，多半也是由保姆做好的。這幾日保姆回家探病，都是楊沐菀做飯，如今楊沐菀不知所蹤，他不得已只能自己做了。

……

看著眼前的小米粥，楊宇忽然又想起程曉婉。她對稀飯有著偏好，家里總是時常備著。后來程曉婉去世，家里常備小米的習慣也未曾變過，每每用完的時候，楊沐菀總會儲備新的進來。

楊宇喝了一口，不是他喜愛的味道，似乎還帶了些苦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起程曉婉的原因。自她死后，關于她的一切回憶似乎都染上了苦味。

食不知味，一碗小米粥用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最后一口滾進腸胃的時候，楊宇居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其實這些年，“程曉婉”這三個字漸漸成了一個魔咒，他不愿提起，但是又時時如影隨形，就像床邊的照片。

身心俱疲的楊宇沒有洗漱，徑直走到臥室躺在了床上。早上扣翻的相片此刻仍舊安靜地倒在那里，楊宇沉默著，半晌才將它重新放好。

他看著巧笑嫣然的程曉婉，想起了老人的一句話，“人死以后，所做的一切都是給活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