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香閣里，女掌事坐在首位，左手邊有一只做工精巧的香爐。香爐上方升起裊裊青煙，手掌輕揮，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香味既不濃，又不淡，簡直恰到好處。此香，便是千金難求的應龍香。應龍香的香味漂浮在空中，慢慢擴散，聞了讓人心曠神怡，原本存在心底的煩躁，也被一掃而空。

挽歌趁機端上兩杯清茶，第一杯遞給了趙掌事，茶水清澈，色澤均勻，香味濃郁，一看就不是凡品。

“這是？”趙掌事問。

“此乃龍須茶?！笨湛战榻B，道，“品應龍香的時候，怎能少了這龍須茶？”

趙管事眼睛一亮，將龍須茶端到嘴邊，細細品味，臉色愈發和藹，可空空知道，難題還在后面。

果真，沒過多久，趙掌事放下手中的應龍香，收起臉上的慈愛，端起公事公辦的架子，對空空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既然我聞了你這應龍香，又喝了你這龍須茶，那我就不和你繞圈子了。我不管你們千香閣內部出了什么問題，但夫人的生辰在三日后，你就給句準話，三日后你們能不能按時交出生辰香。若是能，那我們有話好說，你高興，我放心；若是不能，那就說一句‘不能交’，我自可去選別家。你可以想清楚??！夫人最恨的，便是那些陽奉陰違的人，若是說了能，到時候又交不出來，即便有羽鶴公子，那我也保不住你們千香閣。”

空空淺淺一笑，微微頷首：“趙掌事的一片好意，空空自然明白。郡守夫人今年的生辰香，我們千香閣自然能定時交出來?！?/p>

空空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一聲嗤笑，隨即便有女人冷嘲熱諷的聲音：“哎喲，這大話可不能亂說，閃了舌頭不要緊，就怕砸了這千香閣的招牌?！?/p>

話音剛落，便走進來一位紫衣華服的長發麗人，那人容貌算不得頂尖，但勝在妝容精致，服飾精美，彌補了天生的缺憾，那一雙媚眼如絲，秋波轉動，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女人成熟的魅力。

“原來是拂香館的拂娘。”空空站起來，道。

拂娘一進來，看都沒看空空一眼，直接朝趙掌事走去，盈盈一拜，風情萬種：“拂香館拂娘，給趙掌事請安。”

“原來是拂娘啊，用不著這么客氣?！壁w掌事道。說完，眼睛里閃過一絲古怪，拂娘的到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怕是，又有一場好戲可以看了。

“拂娘?！笨湛漳樕灰娨唤z惱怒，微笑如初，再次喚了她一聲，只不過聲音略高了一些。

拂娘像是才見到空空一般，臉色閃過一道明顯的驚訝，隨后道：“哎呀，還真是不好意思，剛剛沒瞧見。咦？對了，你是誰，怎么面生得很？”

“拂娘記憶也太差了吧，竟然連我們千香閣新任管事都不認得？”挽樂見不得拂娘一副目中無人的得意模樣，也為空空鳴不平，便站了出來，言語尖銳，“我可記得，年前香會的時候，拂娘還夸空空長得標致。”

挽樂說完，周圍響起了一陣嗤笑聲。

“哈哈……”拂娘沒想到千香閣的人會這般，直接讓她下不來臺，干笑兩聲，伸手扶了扶頭上的珠釵，解釋道，“瞧我這記性，最近真是越發的不好了，讓趙掌事見笑了?！?/p>

趙掌事低下頭，佯裝喝茶。

空空道：“不知道拂娘今日來我千香閣，所為何事？”

拂娘眼睛里閃過一絲得意，臉上堆滿了笑容：“空空姑娘，今日我來，可是為了感謝你千香閣?！?/p>

“感謝？”空空抬眼，靜靜地看著她，心里像是在琢磨什么。

“是啊。”拂娘笑道，朝外面招了招手，喊道，“李師傅，趕緊進來啊，過來見見你之前的東家?！?/p>

拂娘此話一出，千香閣眾人，均臉色一變。

一個七旬老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局促不安，站到拂娘身后，回避著眾人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這李師傅，便是千香閣先前負責生辰香、不見蹤影的老師傅。

拂娘的眼睛一一在空空幾人臉上掃過，接道：“我可要感謝你們，多謝你們照顧了李師傅這么多年。良禽擇木而棲，像李師傅這樣的制香師，也只有我們拂香館，才配得上啊。是吧，李師傅？”

“是，是。”李師傅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就是不敢看他們。

“哎呀，還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情。李師傅的那些徒弟，也要跟著他老人家，投奔我們拂香館了?！狈髂镅谧欤p輕一笑，“空空姑娘，怕是你剛才承諾趙管事的那批生辰香，不能如期完成了?！?/p>

拂娘此話，猶如釜底抽薪，不僅讓空空臉色大變，就連趙管事也開始猶豫起來，要不要考慮換一家香鋪。

若是沒有了李師傅，那還有挽救的機會；若是連那些制香的伙計也一同沒了，除非千香閣還能招到一批伙計，并且要在今天之內，否則任由千香閣有再大的本事，也無力回天。

挽樂憤怒，指著李師傅罵道：“李師傅，當年你落魄的時候，是我家公子救了你，好心將你收留在千香閣，給你提供香料繼續制香。這些年來，千香閣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待你如親人，可如今你倒好，竟然背叛千香閣，背叛我家公子。拂香館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連公子也要背叛？我就問你，你對得起你的良心嗎？”

李師傅心虛，脖子朝領子里縮了縮。

“空空姑娘，我希望你能管束好你千香閣的人。”拂娘厲聲道，“現在，李師傅可是我們拂香館的大師，可容不得你們千香閣的人，指著鼻子罵人。當然，你們想知道我們拂香館到底給了李師傅什么好處，那我只能這么說，那些好處是你們千香閣永遠都給不起的?！?/p>

盡管空空心里跟挽樂一樣怒極，但她還是努力控制面部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更灑脫一些：“拂娘今日來我千香閣，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哼……”拂娘不屑地冷哼一聲，瞪了她一眼，“當然不止。”說完，朝趙掌事拜了拜，態度柔和，“趙掌事，您也看到了，現在千香閣無力制作郡守夫人的生辰香，那您何不考慮考慮，把這制香的單子交給我們拂香館。我們不會像千香閣那樣，到期還交不出香，因為我們已經提前做好了兩百盒生辰香。”

“卑鄙無恥！”挽樂罵道。

顯然，拂香館早就跟李師傅暗中勾結，就是為了等今天。

“這……”趙掌事面色猶豫，顯然有些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