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冰涼得有些麻木,海棠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你是天外飛仙的什么人?”聲音若琉璃,但沒人聽得出琉璃的脆鳴中隱隱帶著裂縫的嗚咽。海棠有些奇怪,心底涌動著的那份惶惑到底是為什么?她很想知道那少女的答案但又有一種沖動要捂著她的嘴讓她永遠不要說話。身子微微地有些燥熱,她很不自在地扭動下身子,試圖讓自己從這些搞不懂的情緒中回復(fù)正常。
那少女望著海棠似有些吃驚,眼神略一黯淡,復(fù)又燃起更明亮的火花,竟似是有些敵意般。她咬緊了唇,細細吐著氣:“我是仙哥……他是我的義兄,嗯,義兄!”怯生生的兩頰暈紅,帶著女兒家特有的嬌羞,美得好似星辰也是她的背景。周圍人長長哦了一聲,做出曖mei的恍然表情。
“莫非姑娘就是方海棠方姑娘?”有人大著膽子問道,事實上這也是所有人都幾乎能肯定的答案了,誰都知道能和周彥仙兄妹相稱的必定是他身邊的方海棠了。
少女微笑不語,只微微頜首。頓時一片嘩然,人群呼啦啦圍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把少女包圍在中間,少女含笑而立,應(yīng)付自如,一派見慣了大場面的樣子。
胖掌柜大聲叫著讓小二準備筆墨,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天外飛仙留下點墨寶,濟南府天外飛仙指定店鋪生意火爆得讓所有買賣人紅眼,這次就算不能弄個“指定客棧”,好歹也要留下“到此一游”的證據(jù)。
海棠失笑,心底驀地一松,不由地深深呼吸,冬夜的空氣冰寒而清洌,奇異地安撫了她煩躁不安的心情。原來只是這樣,只是一場鬧劇,早就知道周彥仙是不會在外面亂來的。
她忽然被亂來這個詞嚇到了,怎么會用這個詞。就算周彥仙真的和那少女有什么,跟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去去去,本小姐不過是見他老實,怕他吃虧上當而已。
眼神繞回“方海棠”身上,“方海棠”發(fā)現(xiàn)她的視線,不避不閃地迎上來,眼神中赫然都是警惕和威脅的味道,仿佛是急欲保護小獸的母獸般。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這世上居然有人冒充自己,還是當著自己的面,可真有意思。海棠放聲大笑,笑靨如花,夜空中仿佛一朵一朵綻開了無窮盡的火樹銀花。
四下里原本噪雜的聲息突然消失了。
“方海棠”的面色瞬間慘白,費了那么多的心思卻抵不過別人輕輕一笑,一瞬間心如死灰。別人看不穿,她卻是一眼就看穿了那是個女人,一個她永遠無法望其項背的女人,一個很明顯對仙哥也很有興趣的女人。在這樣絕世的風(fēng)華前,她該如何保有自己的愛情?
“海棠!”一個聲音在喊,極低沉,帶著鐘罄般地輕顫,讓人忍不住想一聽再聽。
眾人很奇怪地看到坐在人群外面那俊美得不似人間所有的少年公子正向前方過來的白衣青年歡快地招手,而被大家包圍著的“方姑娘”卻一聲不吭,面色慘白得好象失了魂靈。也不見白衣青年發(fā)足奔跑,就已經(jīng)到了面前。待看清了人,不由都是眼前一亮,只覺得他一身清爽,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燙貼舒服。
“海棠,你還好吧?”周彥仙很懊惱,如果不是他先離開的話,沒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傷了海棠。
“我沒事,不過你有事了。”海棠朝他璨然一笑,酒窩深深,帶著些不懷好意的味道。
周彥仙心頭激蕩幾下,竭力平定了呼吸,“你是說他嗎?”一招手,兩人扶著個少年慢慢走上來,正是那賣唱的祖孫倆和客棧中的白衣少年。少年一身打份和周彥仙極為相似,但原本雪白的衣裳上全是灰土,沾染著大片鮮紅的血跡,看上去既狼狽又可怖。那祖孫倆看上去略好些,但衣著也染了些塵土和鮮血。
“方海棠”一聲尖叫,撲上前惶聲問:“你怎么了?哪里受傷了?”手足無措,竟不知該往哪里放,眼淚一滴滴落在少年衣上,混在紅色中染成一團團血花。
少年垂頭喪氣地道:“沒事,只是肋上受了點傷不能走快,這些血都是別人的。”少女這才安下心來,小心扶著少年。
海棠朝祖孫倆招招手,冷聲問道:“你倆是不是該給我個交待?”
賣唱小姑娘笑嘻嘻地捧了疊銀票過來,“小姐,這是你丟的銀票?!毙〗悖靠礋狒[的人中不少這時才明白這漂亮極了的公子竟然是個女子。
海棠接過,笑著問道:“挺好玩吧?”寶石般眼眸煙波漫轉(zhuǎn),竟似是會說話一般,眾人只覺得似是墮入夢境般輕飄飄。
“好玩啊?!毙」媚餄M足地拍手,快樂似小鳥。
這幾人的對答旁人也弄不懂。胖掌柜一雙利眼東溜西轉(zhuǎn),試探著問道:“哪位是天位飛仙周大俠?”一雙眼卻牢牢鎖著周彥仙,其實已然有了答案。
周彥仙淡淡拱手:“不敢,正是在下。”淵停岳峙,氣度凝然。海棠暗暗擊節(jié),實在是太完美的表現(xiàn),比她提供的教材還要完美幾分。
圍觀看熱鬧的人早就自動自發(fā)地散開來,就等著這一句,立時又一窩蜂涌上前,一時間各種久仰聲響徹街道,囿于周彥仙渾身凜然的氣勢,眾人雖然仰慕卻也不敢靠得太近。
白衣少年呆呆看著,微不可聞地嘆息,武功可以學(xué),裝扮可以學(xué),但那種獨特的氣勢他學(xué)一輩子也學(xué)不到,半晌低聲對那少女道:“我們走吧?!庇醒奂獾娜丝吹?,大聲叫道:“周大俠,就是這兩個不要臉的冒充您老人家和方姑娘?!?/p>
老人家?海棠似是覺得冷了抖了抖身子,賣唱的祖孫倆也似同時感染了寒顫病,齊地拌了抖。
街上聚攏的人群指指點點,無數(shù)污言穢語入得耳來,那白衣少年頓住了步子,身子佝僂得猶如一只蝦。少女猛地轉(zhuǎn)過身,大聲叫道:“是我,是我冒充的,不是他,一切都是我說的,他只是好心捉賊,他是好心??!”美麗的面孔有種凄烈的決然,倒讓人不忍心再說些什么。
“不關(guān)她的事?!鄙倌隄q紅了臉把少女護在身后,捂著胸大聲咳嗽,少女滿臉焦急輕拍他背,不住地小聲勸慰。
周彥仙淡淡道:“只是一場誤會,外面天寒地凍的,大家還是散了吧?!闭f著扶起海棠,徑直入了客棧。海棠朝祖孫倆使個眼色,那瞎眼老頭不為人知地點點頭。
胖掌柜如夢初醒,大喊著追上前??蜅@锏目腿艘沧曰貧w,小二眼尖的分辨出妄圖不結(jié)帳溜走的客人,挽著袖子獰笑著上前要債??蜅G耙粫r亂成一團,等一切回歸平靜,那一對少年情侶不見了,賣唱的祖孫倆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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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稍微好轉(zhuǎn),從今天起恢復(fù)每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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