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裴炎的身形突然晃了一晃,孫威海眼疾手快地將他扶住,“侯爺,你還好吧?你可要注意身體。”
“本,本侯不是。”
聶裴炎起身,停滯了片刻,繼而一步一步走下了臺階,往堂外走去。
就在與聶行武擦肩而過的時候,聶行武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爹,爹,你幫幫我,幫幫我,你救我啊。”
“我如何救你?”聶裴炎悲憫地望了他一眼,平日里威嚴無限的安定侯,雙眼里此時此刻盡是可悲。
“父親,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聶行武死死的抱住他,卻被他一根一根手指掰開,然后推了出去。
“我聶裴炎,不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聶裴炎離去,周夫人卻沒有,她要為他的兒子討個公道,要求孫威海立刻斬首這個孽障。
孫威海則認為聶行武是安定侯之子,此事需要稟告圣上,暫時的,聶行武被收押到了刑部的大牢。
刑部人多嘴雜,這事又駭人聽聞,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人人都道那聶行武狠心害死自己表哥的事情。
自然,這事在侯府上下也傳開了,盡管幾位夫人竭力的阻止,可婢子婆子私下還是議論紛紛。
聶沉俞走在百花盛開的羊腸小路上,聽著后面秋瑟和紫兒對聶行武低低的議論聲,一句話都沒有說。
如果不是聶行武害她,如果不是周玉贊起那賊心,他們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聶沉俞,一向恩怨分明。
是恩會還,是仇必報。
當然,聶沉意和姚慧珍也同樣得知了這個消息。
姚慧珍的雙手浸在冰冷了水里,不斷地搓洗著衣服,眼底那濃濃的恨意和不甘在迅速的蔓延。
聶沉俞越發得勢,她和她的沉意便很難有翻身的機會。她必須要想一個更絕的辦法!
突然,一陣血腥的味道彌漫了口鼻,她伸手去摸,又是一片鮮血。
眼前一黑,整個人栽倒在了水池里。
姚慧珍吐血暈倒的事情也很快傳開,在聶沉意苦苦哀求下,趙氏和席氏商量,覺得姚氏畢竟是沉意的娘親,還是給她個地方休息養病。
姚慧珍暫時離開了浣衣院,在一個偏僻的小院住下。
“小姐,你要奴婢準備的飯菜奴婢準備好了,您看看,還滿意嗎?”紫兒提著食盒來到聶沉俞的房間。
聶沉俞往食盒里看了看,有魚有肉又湯,也算的上是豐盛。
“好,你把這給我,我去看看姚氏母親,你們不必跟著了。”
“沉意,你這段時間,可還好嗎?你父親有沒有重視你?”姚慧珍躺在床上,臉色很是蒼白,可還掛念著她和她女兒的榮華富貴。
聶沉意搖了搖頭,“行武被關在了刑部,我已經兩天沒有見到父親了,聽說他進宮去求皇上了。”
姚慧珍嘆氣,心里有深深的不安,“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以后恐怕沒有辦法保護你。沉意啊,你以后一定要比現在更狠毒才行。”
沉意深深點頭,“你放心,女兒明白的。況且女兒這等姿色,再怎么也算京城第一美人,以后做了太子妃,聶沉俞她欠我們的,我都會通通討回來的!”
“沉意妹妹還真是有志氣呢。”
聶沉俞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了進來,聶沉意一驚,“你,你怎么會來?”
聶沉俞緩緩進了門,打量了這件破舊的屋子,“我為什么不能來,難道沉意妹妹忘了,這曾經就是我母親住的屋子啊,而她,就是在這間屋子里,被姚慧珍活活氣死的。”
她輕笑了一下,眼底是森森寒意,她將食盒哐的一聲放在姚慧珍面前,“姚母親,你不會忘了吧?”
“我當然不會忘,我告訴她,她什么都不是了,她的女兒也死在我的手里,她在極怒之下自己咽了氣。”姚慧珍咬著牙,惡狠狠地回應著,“連最后那碗藥,她都沒喝,真是浪費。不過,她就算喝了,也是一碗毒藥而已。”
雙方既然撕破臉皮,那就沒有好話可以講,姚慧珍如此正面的回應這些事,還真讓聶沉俞佩服。
“姚母親一向敢作敢當呢。”聶沉俞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只是,你老了,腦子也不好用了,我必須要提醒你一句,你已經無數次擺在我的手上。”
“哼,你不必自以為是,等我成為太子妃,我一定將你重新踩在腳下。”聶沉意尖利地吼叫著。
她膚如凝脂的臉上,是扭曲的怨恨。
她沒有了往日的嫻雅溫和,也沒有了往日的楚楚翩姿,她一敗再敗,再華美的衣裳也穿不出讓日的風華。
而聶沉俞則是笑靨如花般燦爛,她微微一笑,“看看我們的沉意吧,堂堂京城第一美女,如今是個什么樣子,可憐,可悲,還會一無所有。”
“我不會!會一無所有的是你!就算讓我舅舅暗殺了你,都不會有人知道。”
聶沉意已經發狂,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被聶沉俞踩在腳下。
聶沉俞只是淡淡一笑,轉身離開了。
這兩個人已經完完全全到了懸崖邊上,她只要輕輕一推,你們就會粉身碎骨。
而這輕輕一推的時候已經馬上要到了。
“她簡直有病!”聶沉意將那食盒打翻,“母親,就讓我去找舅舅,我要殺了她!”
“你不要亂來,她既然敢來挑釁,就說明她做足了準備。”姚慧珍的胸口起起伏伏,看起來很是不好,可她眼中的陰森卻沒有減色半分。
“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封信,你將它送到你舅舅那里,你記得,千萬不要打開。”
“好,母親,我就去。”
聶沉意捏著那封信,雖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可還是按照姚慧珍的要求,悄悄派人送到了姚家人的手里。
聶裴炎終于回到了侯府,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里,他很疲憊,連步伐都非常得沉重。
他沒有吃飯沒有喝水,而是將自己關在了房門里。
房里沒有燈,只有淡淡的月光從窗子里投射進來,就著月光,依稀看出他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的目光是看向月亮的,月光映在他的眼里,有一分悲涼的色彩。
他在大殿前跪了整整一天,皇上終于看在他戰功赫赫的份上,免去了聶行武的死罪,把他發配了西北邊疆。沒有皇命,將永遠不得回京。
他沒有去見聶行武最后一面,見了又有什么說的。
他回憶了起了年輕的時候,和她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他們一起騎馬射箭,一起舞刀弄槍,如果不是他不聽她的話,她不會死,她們也不會天人永隔。
他真的好后悔,他有了戰功,有了威名,卻沒有了最愛最愛的女人。
他好累,好疲倦。
外面有聶謙的聲音輕輕響起,“老爺,沉俞小姐想跟你見見,就在鄭夫人曾經住過的那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