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衛(wèi)靖分宗之語一出口,就驚詫了旁邊的一群人。
楚元良推開晉棟扶著他的手,氣急敗壞地指著楚衛(wèi)靖道:“人都說‘高堂在,不分家’,你怎么還敢提分宗之事,若是父親在世,豈能容你如此任性妄為,不顧家族聲譽(yù)!”
楚衛(wèi)靖最后磕了個頭站起來,轉(zhuǎn)身目光炯炯直視楚元良,一步一頓走向他,道:
“若是父親還在,就不會任由嫡母污蔑忤逆殺父的罪名!”
“若是父親還在,就不會讓我獨(dú)自一人在漠北出生入死十五年!”
“若是父親還在,就不會讓我妻子慘死,女兒流落在外十四年!”
“我早已被楚家宗族除名,我想供奉的也只有父親的靈位!”
一字一句逼得楚元良一步步后退,踉蹌倒下坐在了地上。
眼見楚衛(wèi)靖一步步逼近自己的父親,楚晉棟“噗通”一聲跪到楚衛(wèi)靖身前攔住他,“三叔請聽侄兒一言!”
楚衛(wèi)靖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長房嫡孫,“說吧!”
楚晉棟平靜了下情緒,語氣誠摯地開口道:
“侄兒身為晚輩,原不該議論長輩是非。只是侄兒身為人子,定要替父親分辯一二的?!?/p>
“當(dāng)年之事侄兒還小,并不清楚。但侄兒這些年是親眼所見父親是如何心憂在外的叔父的?!?/p>
“父親既知叔父回到江南,便竭力說服祖母同意將叔父重新寄回族譜,就等這次祭拜祖父施行的?!?/p>
“請叔父體諒父親的一片苦心!”
楚晉棟的一席話有禮有節(jié)、有根有據(jù),倒是另筠惜對他刮目相看,雖說人還是急躁了點(diǎn)兒。
看來這楚府子孫輩兒也不是都如“肥腸”一般都是些酒囊飯袋啊,不過不知這兄弟倆怎么差別這么大呢。
見侄兒出言苦求,楚衛(wèi)靖倒也不太好窮追不舍,只單單地對著已被楚晉棟扶起的長兄說道:“過去的事情我可以一筆勾銷,但既已被出族、除名,我就從未想過再回去。大哥若還估計(jì)幾分兄弟情分,就同意我的請求吧!”
楚元良身體抖如同風(fēng)中落葉,顫聲道:“你……你是打定主意了?”
楚衛(wèi)靖沒再說話,只沉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意圖表露無遺。
楚元良閉了閉眼睛,“我是楚家家主,你打定了主意,就挑個日子告訴我一聲吧。”說完,身形佝僂地走出祠堂。
楚晉棟拱手一禮,也快步追著父親的身影出去了。
事已談成,楚衛(wèi)靖沒有多留,帶著長公主她們離開楚府!
回程的路上,楚衛(wèi)靖沒騎馬,同靈犀長公主同乘一輛車。
車上,靈犀長公主糾結(jié)良久,試探地問道:“夫君什么時候想起分宗了?”
“突然想通了。楚家值得我留戀的只有父親一人,從小也只有父親對我好。”
楚衛(wèi)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哽咽難言。
靈犀長公主的心痛得縮成一團(tuán),她輕輕圈住丈夫的腰,“分就分吧。咱好好祭拜父親!你還有我和孩子們!”
“嗯!”楚衛(wèi)靖閉上眼睛,為楚家流下最后一滴淚。
二十天后,楚家決定分宗。
分宗是件大事,不但楚家三房齊聚,連嫁出去的姑奶奶都回了家,卻沒有帶著家中夫婿,畢竟分宗是件失臉面的事,誰也不想把人丟掉外姓人面前。
楚家正房中,眾人依著輩分依次或站或坐著,但人人面上都不好看。
楚老夫人的臉色晦暗陰沉,渾濁的眼神中不時閃過一陣殺意,令旁人不寒而栗,開口便向楚元良發(fā)難,“那個孽子想做什么你都隨著他??!想分宗,沒那么簡單!我要到官府那兒告他去,看他怎么做這個官。”
楚元良聲音中滿是疲憊,“娘你十五年前不都告過嗎?三弟不還是坐上了總兵!您這樣折騰又有什么用呢?”
楚老夫人怒極,隨手將佛珠朝著楚元良砸去,“你這個不孝子?是嫌我年老無用是嗎?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你們!”
楚元良有氣無力地跪下,任由母親責(zé)罵,一言不發(fā)。
楚家二房楚元勛望著長兄的樣子,眼中閃過得意,面上卻故作悲痛跪下?lián)嶂赣H的雙膝道:“娘您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三弟愿分就分去!”
對著自己寵愛的小兒子,楚老夫人猙獰的面容漸漸緩和下來,“哎,你哪知道厲害!老三那個野種是……”話說一半仿佛意識到什么又趕緊停住。
望著滿屋以疑問的目光,楚老夫人勉強(qiáng)道:“總之不能就這么遂了他的意?”
楚家上一輩沒有姑奶奶,小輩中出嫁了的只有楚晉棠、楚晉芙。楚晉棠是個沉悶性子,只靜坐著不出聲。
但楚晉芙卻是個炮仗脾氣,仗著祖母和父親的喜歡,開口道:“三叔也是太不知好歹了,就算他官至總兵分出去能有什么好?我看就在在邊關(guān)人殺多了,連禮數(shù)都忘了?!?/p>
“住口,那是你叔父,也是你能說的!”楚元良厲聲斥道。
楚晉芙一哆嗦,不敢再多言。
但這番話卻是說到楚老夫人心中了,她厲聲呵斥楚元良道:“要住口的也是你!芙兒說的有什么不對?他就是個數(shù)典忘祖的野種!”
“母親……”楚元良不同意地反駁道。
楚元勛也諷刺開口道:“大哥你少說點(diǎn)吧?何必為著那個不孝子氣著娘呢?他都沒當(dāng)自己是楚家人,芙兒說他兩句能有什么?”
楚老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小兒子的手,“還是你貼心,知道顧著娘!”
說完,還不忘眼神譴責(zé)地望著楚元良。
筠惜并不知楚家正房內(nèi)為著他父親分宗之事開始的一場大戰(zhàn),更不知道會在這兒遇上楚晉芙,但原主的往事她早已放下,此刻再見楊家少夫人也只剩云淡風(fēng)輕。
反倒楚晉芙,在看到楚衛(wèi)靖身后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子的時候,心底徹底慌亂起來,右手食指指著筠惜道:“你……你不是……?”
楚老夫人此刻也察覺到楚晉芙的不對,問道:“芙兒認(rèn)識她?”
“祖母,她是誰?。俊?/p>
不等楚老夫人回答,楚衛(wèi)靖開口道:“這是我的嫡女,楚筠惜!”
筠惜……三叔,不!總兵大人的嫡女……
楚晉芙的腦中徹底被這些消息震驚,口中喃喃說道: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她不就是華平縣一個賣繡樣的平民女子嗎?”
筠惜淡笑著上前,“楚小姐好記性!我們還真是有緣,又見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