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沒有外人，他們就留在一桌上吃了晚飯。

餐桌上，楚衛靖的臉色依舊陰沉，慕容灝和筠惜自然知道其中內情。

但靈犀長公主卻以為楚衛靖還在為筠惜回來晚了的事情生氣，于是說道：

“好不容易聚一起吃頓飯還黑著個臉，都弄得我吃不下去了，要不你一個人去書房吃。”

楚衛靖無奈地咧了下嘴，強壓著重重心事，卻不能告訴靈犀長公主，只能苦笑了一下，算是默認她的判斷。

筠惜心中暗笑，看來爹爹也有妻管嚴的趨勢啊。

飯后，慕容灝就告辭了，楚衛靖卻示意筠惜隨他去書房。

靈犀長公主不愿意了，拉著筠惜道：“怎么還沒完沒了了，孩子不就晚回來一會兒嘛，你臉都黑了這么長時間還不算完，就不怕將來孩子也是個黑臉?！?/p>

說著，她挺了挺顯懷的肚子示威地望著楚衛靖。

懷孕時間越長，靈犀長公主的脾氣也就越怪，有時更顯得比平時無理取鬧很多。

問過了成大夫，他也只說這是懷孕之人的正常現象。為了靈犀長公主心情舒暢，總兵府的人也只能哄著、順著。

眼見靈犀長公主又要發毛，楚衛靖只能柔聲道：“不是為這個，我有別的事兒要跟她說?！闭f著用眼神示意筠惜。

父親大人有命，筠惜自然不敢違逆，趕緊上前道：“母親，爹爹有別的事情要跟我說呢?！?/p>

“真的？”靈犀長公主猶不相信，直到笑妍上前才勉強緩和了情緒。

書房里，楚衛靖在書桌前靜靜站了會兒，才出聲。

“赫連曜的事，你都知道了？”

筠惜點了點頭，道：“阿灝跟我說了?！?/p>

“他倒還真是什么事都不瞞你。”楚衛靖平靜開口，語氣中帶著難言的復雜。

不知為什么，筠惜突然被這種語氣激怒了。

“如果當初你也能不瞞著娘親，恐怕現在我們一家三口能生活的很好。”

冷淡卻刺心的話語毫不留情地擊中了楚衛靖心中最疼的傷疤。

是的，他當初確實不信韻竹，因為她是被自己的父親設計被迫嫁給他的，因為她是黃氏的娘家侄女。

所以，無論韻竹對他怎樣體貼，他都對她有所保留，只是沒想到……

若他相信韻竹，帶著她一起逃走，她一定會愿意的，那她就不會獨自帶著女兒顛沛流離十幾年了吧。

“是我的錯?！背l靖挺拔的身軀突然變得佝僂，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像被抽干了一樣。

他喃喃地道：“是我不肯信她，因為她姓黃，因為父親最后用的湯藥是她端來的，所以我怕她會為了黃家和黃氏放棄了我?！?/p>

望著這個再無半點英雄氣概的男人，筠惜只覺得心中痛得難受，眼淚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她曾經以為父親當年是被迫無奈才放棄母親獨自離開。

可隨著她對楚家往事調查的越來越深入，她敢肯定父親當年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樣是僥幸逃生，而是一步步有計劃地漸漸脫離楚家的桎梏。

只是父親沒想到祖父去的突然，所以他才提前了計劃，假死逃生，從此也放棄了還懷著身孕的妻子，只因為她是黃家人。

這一點筠惜一直在回避著，從未敢提起過。

但今天，在爹爹提起慕容灝的時候，她卻忍不住想替娘親問一句，當初為什么？

與其說是替娘親問，不如說是怕將來自己和慕容灝會因為某些事落到同樣的境地。

到那個時候，她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同娘親一樣無怨無悔地等著這個放棄過她一回的人再回來。

楚衛靖望著低頭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兒，低垂著的眼瞼收斂了眼中的所有情緒，整個人沉默地如同一個雕像，瘦小卻堅強地屹立著。

他定了定心神，艱難地出聲道：“你娘？她可曾怨恨過我？”

筠惜抬眼，正好望見爹爹眼中閃過的傷痛和愧疚。

她搖了搖頭，答道：“從來沒有，娘親只告訴我您是為了生計才出門的。”

楚衛靖心中更是愧疚，低聲道：“惜兒，對不起。是爹爹害了你和你娘。”

“那就別再讓人傷害了公主母親、笑妍姐姐還有我們現在這個家。”筠惜直視楚衛靖，堅定地道。

“如果赫連曜真的是南朝余裔，真的妄圖復辟南朝的話。那首先要擔心的就是母親的安全，尤其是母親的慕容皇朝長公主身份。”

楚衛靖點了點頭，認同了筠惜的說法。

確實，他們夫妻倆一個手掌兵權，一個是當朝長公主。哪一個出事兒都會給天下局勢帶來巨大的震動和影響。

“這些你就別擔心了，爹爹會安排好的。這些天你暫時別出去了，好好呆在家里陪你母親?！背l靖緩和了聲音，柔聲道。

筠惜也綻開了笑容，點了點頭。

“我先回去了，爹爹也早點回去休息?！?/p>

見楚衛靖點頭，筠惜施了一禮轉身向門口走去。臨出門前，她轉身向楚衛靖道：“其實暗里的事情，爹爹可以相信慕容灝，畢竟他在江南經營多年，消息渠道一定會比我們更暢通?！?/p>

“你就這么信他？”楚衛靖疑問道。

其實，在來江南之前，他對這個二皇子也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因為他不像太子那樣完美優秀，也不像三皇子一般囂張跋扈，更不像四皇子一般受盡皇上寵愛。

二皇子低調的不像皇室中人，連他和靈犀長公主的婚事都只是送了禮來，本人根本沒有出現。

但是來了臨安，楚衛靖才意外地見到了這個皇子，不但本人和傳聞大相徑庭，而且他好像還和自家女兒扯上了千絲萬縷的關系。

對于慕容灝生活的靜遠山莊，楚衛靖曾經向秦毅旁敲側過。但一向圓滑的秦毅這次卻沒有繞彎子，直接明言。

靜遠山莊是先帝和皇上明言決不可碰觸的地方，無論任何人，敢對靜遠山莊起心思的都消失在了這個世上。

秦毅雖是皇上的暗衛，但從他并無過節，相信秦毅并無騙他的理由。

既然秦毅都這樣說，楚衛靖也就徹底熄了探尋靜遠山莊的心思。

只是這次他才知道自己還是小瞧了慕容灝，看來他暗中的勢力絕對不能小覷。

只是這些真的是這個才是二十二歲的王爺能做到的嗎？

所以，他才會問筠惜，是否真的全心全意相信著慕容灝。

但筠惜的回答卻讓他感到震驚。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