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狂,驕傲,卻又透著孩子氣,這話仿佛是怒發沖冠之時的氣話一般,一瞬間的氣勢,竟是讓城門口的人,都停下了動作,安靜了下來。
寧瓷安眼看著牛車馬上要通過城門出去時,就被那一聲怒吼給硬生生停住了,自己還差些因為停下的慣性摔下去時,眉眼下意識一冷,轉瞬又換上了溫軟。
此時,城門口處,塵沙飛揚最多的地方,沒有人敢靠前,那兒昂首站了一匹黑色駿馬,駿馬之上,自然是這怒吼聲的主人。
寧瓷安在牛車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朝上看,就看到了一橙衣少年郎。
她從來不知道,有男子會將橙色穿的如此卓絕不凡而英氣十足,那昂揚的颯爽,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干凈與朝氣,不受塵世所污染的鮮亮,漂亮的臉蛋,那雙鑲嵌的桃花眸此刻蓄滿怒氣,長而卷翹的睫毛,因怒氣微顫著。
他的頭發全部束起,干凈利落,發冠是銀白色的,鑲嵌了一枚火紅色的寶石,精致搶眼。
這人是誰?
寧瓷安當然不知,但這周圍當然有人知道。
“這不是顧將軍家的顧少爺嘛?”
“聽說顧少爺一直在外地游歷,怎么忽然回來了?”
“定是太傅家嫡長女暴斃一事,顧少爺緊急回京了!”
“聽說顧將軍的獨子顧少爺可是很斯文明朗的,怎么會如此跋扈得擋在城門口啊!”
寧瓷安聽著周圍的竊竊私語,一下明白眼前這男子是誰,原來是那李太傅家的聯姻對象,顧將軍獨子。
“今日誰也不許出城!”
那男子又冷聲說了一次,那天生的少年兒郎清脆的聲音,倒是也威嚴十足。
寧瓷安真是暗叫倒霉,現在這個時刻,早早出城離開這禹都,是最好的,可偏偏撞上這么一個不講理的主要堵住城門!
礙事!
“少爺!少爺!”
不遠處又由遠及近傳來一聲氣喘吁吁的叫喚,寧瓷安扭過頭去,就看到一個小廝漲紅著臉跑來這兒,到了那駿馬面前才是停下。
馬上的男子隨之下馬。
周圍一行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這顧家少爺到底是要做什么,寧瓷安只期盼著趕緊完事兒。
“太傅家傳來話,說大小姐真的是暴斃而亡,不是有人蓄意殺之,將軍遠在塞外,少爺可千萬別做出什么傻事啊!”
那小廝一把抱住了橙衣男子,兩行眼淚一下落下,凄凄慘慘戚戚,生怕這顧少爺做出什么事來。
眾人一聽這話,一下恍然,原來真是為了太傅家大小姐。
寧瓷安一聽,心里怪怪的,那太傅家長女的確是被害,這被害原因,自己也有一份,不過很快便拂去了這想法,心中坦蕩蕩。
那男子皺了眉,一把扯開抱住自己大腿的小廝,走到城門守衛處,那兒早有守衛長等著。
“將軍府里擅自逃跑了一個犯了大錯的丫鬟,不能讓她出逃,所以特來此地尋人。”
顧少爺開口了,聲音依舊清脆如少年,話一出,周圍人又是豎起了耳朵,與預想中的不太一樣啊!
那小廝聽了,在一旁想說什么,又是憋著臉,似乎又不敢說。
寧瓷安卻是聽出了貓膩,說是犯錯的丫鬟,想必是這顧少爺的心頭人吧?那太傅二女費盡心機要替姐出嫁,卻是沒想到,這顧少爺早有意中人。
正想著,便等著這顧少爺趕緊找完人放人,她好離開。
可,事實的發展,總是超乎她的意料。
如今,在城門口處等待離開禹都的女子中,約莫少女年紀,看起來又像是出逃丫鬟的人,便只有——
寧瓷安。
就連那商隊的兄弟都將視線放到了正穿著灰布長裙坐在他們牛車上的寧瓷安身上,別提這周圍百姓了,而那顧少爺的目光,當然也順其自然落在寧瓷安身上。
小廝看到自家少爺目光放到那灰布棉裙少女身上,眉眼跳了一下,拉著少爺手想說什么,卻被顧少爺一下拂開。
寧瓷安在眾人視線里,頗為吃驚不解的看著那顧少爺伸出纖纖手指,對著自己,
“就是她!來人,給我拿下帶回將軍府!”
直到那幾個將軍府的家丁將自己前后左右完全背后于后的制服住,寧瓷安都沒想明白,她一個將軍府剛收的農家義女,什么時候又從五福女的身份,變成了將軍府出逃的丫鬟了?!
“我不是將軍府的丫鬟!”
寧瓷安臉色十分難看,整個陰沉下來,幾個壯漢將她牢牢壓制住,即便那兇器發簪就在腦袋上,也根本無力去拔。
此時也沒人聽她辯解,那商隊的兄弟還立刻對著那顧少爺阿諛奉承的道歉,便將寧瓷安的行禮連帶著奉上了。
寧瓷安一個猛地回旋彎腰側踢,卻直接被那壯漢一把抓住雙腿,倒掛著綁了起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悍婦難為四面為敵。
寧瓷安就在禹都人指指點點的目光里,被顧少爺的家丁捆綁著,帶回了將軍府。
段知離就在不遠處的茶樓二樓看著這一幕,玉瓷般的手指轉動著茶杯,看著那一日瘦弱蠻橫的少女被五花大綁得捆著,竟是笑了。
他想除去之人,必定經由他之手,如若逃,必抓回。
段知離放下茶盞,茶肆二樓窗開著,風透進來,吹起他天青色的長袍,幾率碎發隨風飛起,露出他光潔圓潤的耳垂。
誰也不曾想,這禹都盛傳的茹毛飲血的鬼王,竟是如此芝蘭玉樹。
“通知將軍府,幾日后,顧念初的邀約,本王會去。”
段知離薄唇輕啟,輕聲語道。
茶未涼,風未停,剛剛坐在這里的人,卻已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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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瓷安被一路綁回了將軍府,將軍府與相府剛好是相反的方向,一個在西南邊,一個在東北邊。
“咚——!”
還沒反應過來,寧瓷安就被重重甩在了將軍府大廳的地上,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尾骨都要斷裂了。
旁邊看著的那小廝也是心一跳,眉眼閃躲,
顧念初上了主座坐著,居高臨下看著下面的寧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