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千色便出門去拜訪邵蘭了。到了段家見到邵蘭,千色有些吃驚,邵蘭比起幾日之前見到的又憔悴了許多,眼睛腫的和桃子一樣,臉色枯黃難看,一眼望去好似一夜老了十歲的摸樣,整個人都不好了。
剛要開口,邵蘭便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她用手掩住口,半天喘息不定。千色輕輕撫摸了幾下她干瘦的背脊,幫她順了順氣。
好半晌,邵蘭眼含熱淚開口了:“千色姑娘……”
千色沒有安慰她,只是問了她一個問題:“你還想讓他回家嗎?”
邵蘭黯然流淚,哽咽道:“他離開家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前幾天我大病一場,讓人給他送了個信兒,他竟然仍就不問不問。千色,如果說以前我還存著一分期盼,現(xiàn)在我當(dāng)真死心了?;匾擦T不回也罷,我都不放在心上了。”
千色卻搖搖頭,死心了你還哭什么?明明就是仍舊戀著舊情,就算是段春芳這樣對她,她都沒想過離開他。千色想了想開口道:“邵小姐,你的夫君最近大概要回家了,不過他為的是錢。他在外生活,手頭沒錢需要回家來拿。不管他回家什么甜言蜜語,你一定不能給他。你的公婆要是給他,也就前功盡棄了。所以我要你現(xiàn)在去和公婆說,不要給段春芳一分錢,只要他沒錢了,自然就回家了,你公婆會答應(yīng)的。”
邵蘭哭著點點頭,千色安慰了她幾句,就告辭離開了,走之前,她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話:“你的鐲子我看到那阮輕云戴著了,很好看,我會幫你拿回來的?!?/p>
說完千色轉(zhuǎn)身離去,身后傳來邵蘭壓抑的哭聲。千色知道自己再一次狠狠戳到了邵蘭內(nèi)心的傷口,讓她痛苦萬分??扇舨皇沁@樣,她這樣軟弱的性子,見到段春芳還會給他錢,自己只會偷偷躲在家中落淚。
千色想著嘆了一口氣,她都很難以想象邵蘭這樣的性格以后如何在這樣的家庭生活。一個女人沒有自我,只知道坐在家中苦守丈夫的歸來,其中的苦痛滋味,怕是外人無法想象的。
如果不出她所料,一兩天內(nèi)段春芳必然回家,千色只希望邵蘭不要壞了事才好。她一邊想著,一邊寫了張情意綿綿的字條,路邊找了個閑漢讓他送去五豐戲園,送給那阮輕云。阮輕云不是想拒絕她嗎?對不起,我情書到人不到,讓你拒絕都找不到地方。
做完這些,千色晃晃悠悠的回家了,下一次再見那阮輕云,就要到了收網(wǎng)捕魚的時候了。
回家后,千色叫李凌雨來:“你明日一早去跟著那段春芳,如果他回自己家的話,你就告訴我?!?/p>
李凌雨皺了皺眉,眼看著要拒絕,不過想起那二錢銀子,還是點頭答應(yīng)了。千色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淡淡的說道:“別擔(dān)心,這一次如果順利就不用老搞地下工作了。”
李凌雨聽她這么一說,就伸伸懶腰:“那好吧,我先去睡了,明天一早我就去他那門口蹲著。”
天一亮,李凌雨裹好衣服就出發(fā)去蹲點了,千色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的起床下樓。阿蒲給她端來早飯順便問:“千色姐,今天外面刮大風(fēng)了,你還要出門嗎?”
千色點點頭:“你幫我拿出套男裝來,再準(zhǔn)備個厚實的大氅,不要那個狐貍毛的。我一會兒去化個妝?!?/p>
千色再一次描眉畫眼,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眉目含情的英俊小生,小麥色的皮膚加上黏在嘴上一點淡淡的胡須,鏡子中的她風(fēng)流倜儻。
李凌雨終于回來了:“千色,段春芳已經(jīng)回他家去了。”千色點點頭,伸手披上自己的大氅:“好了,你辛苦了!天氣轉(zhuǎn)涼了,你若冷的話,今天給你放假,你可以去買些冬衣。”說完,千色頂著外面呼嘯的風(fēng)出門了。
秋風(fēng)陣陣,不斷的卷著樹枝上的枯葉在空中盤旋飛舞,千色拉緊了領(lǐng)口,快步走到了五豐戲園。
戲園子一般下午才開始唱戲,這還沒到午飯時間,一群戲子們在后院中練功、練嗓子。
千色在門口抓住了一個小孩子,問了問戲班子的班主在哪里。半大孩子一指院子中走來走去巡視的中年男人就跑了,千色走了上前:“您就是這戲園子的班主?”
那班主上下打量了千色一下:“對呀,公子你有什么事兒?”
千色打個哈哈:“班主,是這樣,我家有個妹妹,就喜歡唱戲,過幾日就是她的生辰,她一心想在真正的舞臺上唱一場。不知道我可否出錢借用貴班一天?”
班主一聽就樂了:“可以啊可以??!只要出錢,我去您家演一場,讓您妹妹唱個夠,還不用出門。”千色哈哈大笑:“班主說錯了,她就喜歡在臺上給眾人表演這個氛圍,所以您這里一切照舊,就讓她當(dāng)做特別邀請的演員出來唱兩曲就行,如果她有賞錢和班主您五五分。本來我們也不在意這幾個錢,可妹妹她拿上點賞錢就會更加高興。做戲做足,索性讓她高興個夠。”
本來包下戲園子一天,班主就掙得夠了,這一聽條件如此優(yōu)厚,哪還有什么廢話,一個勁的點頭。他殷勤的問道:“那您打算哪天來?”
千色考慮了一下道:“這個么,班主我明日給你定金和答復(fù)。”班主一疊聲的說好。千色又問:“班主,你這里有個叫阮輕云的姑娘?不知道可否叫出來給我認(rèn)識一下?”
班主頓時臉現(xiàn)難色:“公子,你有所不知,這阮輕云現(xiàn)在找了個金主,已經(jīng)不再這里住著了。每日下午她才來,所以現(xiàn)在她也不在?!?/p>
千色一笑:“不妨不妨,我就在這里等著她。”
千色扯了張椅子在院中坐了下來,她猜段春芳回自己家去了,阮輕云一個人在家沒什么意思,也許一會兒就早早來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聽到阮輕云那尖錐錐的嗓門:“鄧師哥,劉師姐,馮班主。”
千色慢悠悠地站起身來,穿過眾人曼聲招呼阮輕云:“輕云姑娘?!?/p>
阮輕云完全沒料到會在此時見到她,面色不由得一僵:“是你?”
千色幾步走上前來,柔聲細(xì)語的溫和道:“幾日沒見你,小生著實想念,本想忘掉你,每每閉上雙目,總覺得耳邊都是你的聲音。所以我又來見你了,只想再看看你,聽聽你的聲音?!?/p>
阮輕云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她本來想把螺子黛還給千色,然后再來一句我不想見你你再也別來找我的話,可聽到對方這么“情真意切”的表述,她又覺得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