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穿著華服的達官貴人來了，他們互相之間打著招呼，這個是趙大人那個是李侍郎，相約著坐下來，點上一桌精致的菜品，便開始挑選自己心儀的姑娘前來陪酒。千色搖曳多姿地穿梭其間，笑靨如花，在衣香鬢影間且行且笑，對每一個男人都親切又熟悉的招呼著，隨意的聊著說著，好像哪一個都很熟悉。

過了不久，千色大聲宣布：“眾位大人，今日千色特地請了位特別的姑娘，這位姑娘嗓音可以稱得上是天籟之音，人間難得幾回聞。有請秋澄姑娘！”

大廳最前方紗幔輕輕拂動，一陣淙淙流水般的琴音從紗幔后潺潺流出，所有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一個清新透徹的女聲緩緩飄了出來，婉轉柔和，抑揚頓挫，優柔飄渺。唱得就是最普通的江南采蓮小調，卻讓人耳目一新，含著飽滿的感情，羞怯怯的唱著令人心醉的情歌。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的聽著，不舍得漏掉一個細節，更讓人心癢難搔的想一觀這天籟般仙子的真容。千色好像知道大家的想法，揮揮手，那紗幔緩緩拉開，一位白衣姑娘站在臺上，輕輕舞動起長袖。

這位姑娘生的極其苗條，一張臉兒如清水芙蓉般干凈，天生一股楚楚可憐的氣質，讓人一見到就由心的憐惜她。那秋澄姑娘的舞姿特別的優美，她的身體似乎十分柔軟，把一段舞蹈跳出了特別的柔美之感。她的聲音飄渺動聽，好似在人心口微微顫動的最美的一抹光輝，讓人的情緒不由自主的隨著她的歌聲悲喜交加。

一曲唱完，客人們不由得歡聲雷動，紛紛打賞，還不住的要求再來一曲！于是秋澄看了看千色，千色沖她點點頭，她又開腔唱了一首新的曲子。

這樣一晚上，許多客人不停地要求秋澄唱下去，賞錢源源不斷的送到了丫鬟們手中。阮輕云真的是大開眼界了，她以前覺得收幾吊錢很了不起，可這秋澄姑娘收到的，全是銀子和金子，根本沒有銅錢。許多客人還好像在互相攀比似的，比著誰出手給的更多，有些客人甚至把自己隨身的玉佩把件隨手便送給了秋澄，那些都精美的讓人瞠目結舌。丫鬟們收錢收到手軟，但也絲毫不做出驚訝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淡說句謝謝。

千色心中樂開了花，但表面也是淡淡的，幸虧今日來了幾個大方的金主，要不請秋澄一夜也是極大的價錢，她也不見得能賺回來。千色略帶著得意看著阮輕云，卻看到阮輕云獨自坐在角落中垂著頭不言語。

千色走過去坐在她身旁：“你怎么了？”

阮輕云長長嘆氣：“你說的對，我的確是個井底之蛙，我真的沒想過別人的生活這樣和我不同。你不愿收留我看不起我我也可以理解，我的確是命賤……”

千色嘴邊漾出一抹薄薄的笑意：“其實這個世界根本就是為有錢有勢的人準備的，你沒必要灰心喪氣，我也是普通百姓，我也是自己努力了很久才能過上比較好的生活。你還年輕，有什么不可以的？重點是要靠自己，不是靠破壞別人家庭去依靠男人。”

阮輕云苦笑了一下問千色：“靠自己？我何德何能能過上這樣的生活。看完這秋澄姑娘，我更是自卑之極。”

千色拍拍她的手：“你先等我一下。”

夜漸漸深了，千色去打發了客人們的離去，侍女們收拾了碗碟。千色親自提著這一晚收入的錢財去會了會那秋澄，把那一大袋子錢遞給了秋澄，只給自己留下了一小部分。秋澄沒有拒絕，溫柔的一笑便收下了：“千色姐你太客氣了。”千色也客氣的說道：“秋澄，這都是你應得的，你的努力和天賦才有今日，我能請你來唱已經很榮幸了。”

秋澄柔柔的一笑：“千色姐，那也要謝謝你當初給我的鼓勵，我才有今日。你以后叫我也隨叫隨到。”說罷，秋澄禮貌的道別乘車走了。

阮輕云遠遠看了這一幕，千色踮著手上的錢走向了她，阮輕云不由得問：“這一晚的錢那么多，你給了她多少？”千色攤開手笑笑：“我們倆二八開，她拿八成。”

阮輕云吐吐舌頭：“為何她能拿這么多？”

千色笑道：“很簡單，她身份不平常。她是皇上御用的歌女，平時普通百姓是聽不到這樣水準的歌者的。”

阮輕云疲憊的笑了一下：“她身份不平常，天賦過人，對我來說，哪一樣都沒有。我也不過是個命賤的戲子而已……”

千色正色道：“不要自暴自棄了，秋澄也有過人生的最低潮，幾年前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幾乎和乞丐沒有什么兩樣。我把她收留了下來，為了活下去，她做了很多努力，最終她進了皇宮，成了皇家御用歌女。也許有一****會飛上枝頭做妃子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她和我的約定是，只要我請她，沒有重要的事情，她就來幫我演出一場。”

阮輕云抬起頭：“真的嗎？”

千色點點頭：“沒錯，你才十六歲，以后的日子還長，還有很多可能呢！你今日在我這里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去好好開始自己的生活吧！”

阮輕云狡黠的笑了一下：“嗯，不用明日，我現在就準備開始自己的新生活。千色姐，你這里這么大，需要個人平日里打掃嗎？留下我就好了，不要工錢，只要給口飯吃。”

千色搖搖頭：“不用了，做飯的話我有阿蒲，打掃劈柴之類的活兒，我還有李凌雨。”

阮輕云湊過去說：“那洗衣裳呢？”

千色擺擺手：“不用，我一向自己洗的。”

阮輕云耍潑的性子上來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千色姐，你就收留我吧，要不我是不會走的。”

千色笑了：“你以為你這點小伎倆能威脅我？我讓李凌雨現在就把你拖出去。”

阮輕云毫不畏懼：“我不是威脅你，我是說，你把我拖出去也可以的呀！我現在身體也不好，眼看也活不下去了，我就吊死在你若夢樓的門口。別的我沒有，這條賤命還是我自己的。”

千色有些生氣：“你這人真不知好歹，還蹬鼻子上臉了！有這本事自己趕緊出去掙錢去呀！威脅我？我會讓你死的無聲無息，而且很難看！”

阮輕云搖搖頭：“我今日在你這里明白了個道理，自己沒頭沒腦撞出去，只能去你家隔壁麗春院賣身了。若是能有個一技之長，現在苦點，今后的日子還能是我自己的。我也不是威脅你，我是真心在求你。”

千色這個人一向吃軟不吃硬，聽到阮輕云哀求她，不由得也軟了口氣：“我這里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也會很苦，也可能要你賣身。不是你想的跟著我就能錦衣玉食，況且我這里并不缺人。”

阮輕云攥緊了拳頭：“嗯，我知道，我也做好了準備。我只是覺得你不是個壞人，還算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起碼你能在看我街頭賣藝的時候還會給我遞一件衣服，還會鼓勵我振作，還讓我來你這里吃頓飽飯。我已經落魄至此，對我好不會有一點點的回報，你卻還愿意關心我。我剛才就想著，跟著你也許苦點也是值得的。”

千色淺淺笑了：“好吧！那簽個賣身契，十年之內，你一分錢工資都沒有；我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意見；平時住在這里，我不讓你出去你就不許出去。”如此苛刻的條件，阮輕云微微思考就點頭答應了：“可以。”

千色從柜臺中拿出一張紙：”行了，自己寫吧，寫你自愿賣身給我十年，不得違抗主子的命令，不得隨意出門……“千色一邊想著一邊說，說了一大堆，一低頭看著阮輕云坐在那里發呆，她就納悶了：“你怎么還不寫？等什么呢？”

阮輕云的臉漲得通紅：“我，我，不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