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姑娘逛花會回來后,若夢樓中又來了個不速之客。
璃王府的管家竟然來了,見了千色,管家面帶著殷切的笑容,十分抱歉的說:“千色姑娘,公子說他之前和你打過招呼……我也不知道這人怎么大過年的跑過來了。公子這幾日要在宮里陪皇上皇后,不能接待,萬一其他幾個王爺要去璃王府,恐怕璃王府也不能讓他呆著。麻煩姑娘,讓那家伙在你這里呆上幾日,有勞有勞。”
千色看了看門外,門外挺著公子平日乘坐的馬車。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讓公子把自己的馬車讓出來給對方,千色心中倒有些疑問。
管家湊過去低聲說:“千色姑娘,此人非比尋常,不要讓他離開若夢樓,也不要得罪他,一切費用都從璃王府出。”
千色低低回答:“好說好說,公子的客人自然不敢輕慢。”
管家便招招手,侍從趁著左右無人,從馬車上請下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戴著一頂氈帽,看不清臉。管家對千色說:“這位貴客是夏末爾汗,額,千色,你好生招待,我?guī)兹蘸筮^來接這位客人。”
那夏末爾汗抬起頭來,千色看到對方高眉深目,鼻梁高挺,還有著一臉濃密的胡子。雖然穿著和漢人一般無二的服飾,但一眼看去就是白種人的血統(tǒng),顯然不是中原人,聽這名字,大概是回紇的人。多大年紀,千色也看不太出來,憑直覺覺得他應(yīng)該是個三十出頭的樣子。
千色不確定對方能不能聽懂她說話,就試探的說了一句:“你好?一路辛苦了。”
夏末爾汗語調(diào)生硬的回答:“不辛苦。”
管家咳嗽了一下:“夏末爾汗,您就在這里暫住兩日,我家公子一旦忙完了我就來接你回璃王府。”
管家把人交代給千色就自己走了,那位鐵塔般的漢子坐在千色的大廳中,千色只覺得很突兀的好像有些畫風(fēng)不符。她立刻陪著笑:“我說,您想吃點什么嗎?你頭一次來燕國,小女子也該盡地主之誼。”
對方看了她一眼,答道:“酒,肉。”語調(diào)生澀難懂,也只能說是勉強聽懂。
千色點點頭:“阿蒲,去拿肉和酒來,多拿點。”
很快,阿蒲在桌上擺上了雞鴨魚肉和酒水,夏末爾汗喝了一口花雕,丟在桌上,說了一個字:“換!”
千色咳嗽了一下:“阿蒲,拿點烈酒來。輕云,你去陪著喝兩杯。”
阮輕云知道千色這是頭一次囑咐她做事情,一定不能砸了場子,所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堆出一臉笑意:“夏末爾汗,一個人喝酒多無趣,我來陪你好嗎?”
夏末爾汗斜了她一眼,不言語,繼續(xù)大口喝酒,撕了一條雞腿,在嘴里痛快淋漓的啃著,完全不理阮輕云。阿蒲拿來的一小壺酒,轉(zhuǎn)眼之間便見底了,千色看這人海量,怕阿蒲搬不動,于是趕緊親自去酒窖搬上一壇子酒。
千色離開了桌子后,夏末爾汗只管自己吃喝,阮輕云自己覺得有點沒意思,就給他斟酒,然后跟他碰了個杯道:“初次見面,我敬你一杯。”一仰脖,阮輕云就喝下了那杯酒,烈酒下肚,阮輕云不由得覺得喉嚨火辣辣的,頓時咳嗽了兩聲。
夏末爾汗看著她咳嗽知道她也喝不慣這烈酒,于是指指那花雕,意思說你喝那個就可以了。
大概由于語言不通的原因,阮輕云發(fā)現(xiàn)對方和自己完全不溝通,知道自己基本上已經(jīng)敗下陣來,她尷尬的坐在那里看著對方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有些手足無措。
終于,千色懷抱著一壇子酒不知道從哪里鉆了出來,她右手使不上力氣,一副趔趔趄趄的樣子,大聲叫:“夏末爾汗,我給你拿好酒來了,快來幫幫我!”
夏末爾汗明顯眼睛一亮,連忙伸手去接,不料千色腳下一絆,滿滿的酒眼看就要撒了出來,夏末爾汗頓時急了,長長的手臂一撈,扶住了千色和即將傾倒的酒壇子。
酒多多少少的還是撒出來了一些,夏末爾汗吸吸鼻子:“好酒,很香。”
千色站穩(wěn)了,把酒放在桌子上,笑笑說:“你愛喝酒,猜猜我這好酒有多少年了?”
千色一邊用手輕輕推呆在哪里的阮輕云,一邊說:“輕云,斟酒。”
夏末爾汗端起阮輕云斟的酒,放在鼻子下輕輕嗅了嗅,閉上眼睛:“十五年?嗯,十七年。”
千色拍手:“說的對極了,果然是行家。”
夏末爾汗微微一笑,一飲而盡。千色眼睛微微一瞇,他樣貌似乎粗豪,但這樣精通品酒,顯然不是普通人。回紇人能聽懂漢語的還能簡單交流的,又是公子的貴客,不想讓別人知道,看起來有點來頭。總而言之,絕對不能輕慢。
不知道公子打算讓這個人在他在若夢樓呆多長時間,夏末爾汗也不大懂漢語,吃飽喝足的話,總在一個地方呆著不出去一定會煩,天天喝酒也不是個事。看來必須要有個女人讓他在這里神魂顛倒才行。
千色思考了一下,覺得阮輕云可能不能勝任,這樣的男人喜歡什么樣的女人呢?大過年的,其他姑娘都休息了,真有些棘手。
千色淺笑:“酒中行家,要不要嘗嘗我珍藏的其他好酒?”
夏末爾汗果然感興趣的點點頭,千色款款站起身來:“我們直接去酒窖品酒吧!一壇一壇地搬太累了。”
千色囑咐阮輕云:“叫李凌雨下來陪我們一起。”
于是兩人每人拿著一個燭臺鉆入了若夢樓地下酒窖中,千色帶著幾只小碗,她放好燭臺。夏末爾汗驚訝的說道:“好多!”
若夢樓中大大小小放了幾十個一人高的酒壇子,還有不計其數(shù)普通的酒壇,混合著濃郁的酒香。千色指著那些酒壇子道:“這里面有許多是我珍藏了好幾年的酒,有一些是我從別人手里買來的。我想請你幫我甄別一下。”
夏末爾汗深深呼吸了一口,說道:“好。”
千色隨便拿了一壇酒為他倒出一碗,夏末爾汗聞了聞,然后飲了一口:“燒刀子?很辣,過癮。十年前的。”
千色笑笑:“沒錯,這個呢?”夏末爾汗再嘗了嘗:“竹葉青,藥香氣,這個更久,大概十八年。”
他一飲而盡,千色又遞給他一個小碗:“這個你幫我品鑒一下。”
夏末爾汗嗅了嗅,品了一口:“唔,西域的葡萄酒。不好不好,有點過酸了。”千色無奈道:“重金購來的也不過如此了,逼近路途遙遠,很難買到真正的上品。”
這時候李凌雨拿著一盞小燈從梯子上下來,千色專門的盛出了一碗酒遞給夏末爾汗:“這個你仔細嘗嘗。”
夏末爾汗聞了聞,品了一口,微微皺眉:“西鳳酒,味道很醇厚。”
千色沒有說話,笑盈盈地向李凌雨看去。李凌雨從一進這地窖聞到這個酒香時,便渾身都覺得舒泰,他立刻接口道:“這是柳林鎮(zhèn)上釀出的西鳳酒,醇香芬芳,清而不淡,濃而不艷,飲后回甘,味久彌芳,比普通西鳳酒味道要更醇厚些。”
千色接口道:“花開美酒唱不醉,來看南山冷翠微,話說路過柳林時聞到這美酒都會聞香下馬知味停車。夏末爾汗,今日就請你喝我這專門從柳林購來的三十年陳釀。”
夏末爾汗大笑:“妙妙妙!小兄弟,一起喝點?”
李凌雨微笑道:“好說!”
于是李凌雨直接端走了千色的一大壇子西鳳酒,兩人上樓找了個地方,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十分開懷。千色也坐陪談笑風(fēng)生,喝幾杯雙頰微紅,斜斜一眼看到阮輕云在一旁無聊的嗑著瓜子。立刻狠狠翻了她個白眼,過來當(dāng)妓女,竟然還沒有李凌雨這個打雜的管用。
阮輕云自知有點丟人,悻悻的放下手中的瓜子上樓去了,免得在千色面前招她討厭。
夏末爾汗真的是海量,雖然語言不那么靈光,比比劃劃的跟李凌雨講平日里打獵騎馬的事情,說的十分高興。千色漸漸有點喝大了,眼神越來越朦朧。
朦朧間,千色只覺得夏末爾汗的眼神越來越不對了,千色熟悉這種目光,就是男人酒后亂啥啥的那種感覺。以往這時候千色就要警惕了,別真被占了便宜才是。
可今天這情況有些不太對,千色只覺得夏末爾汗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盯著的是李凌雨,看她的時候很冷靜,分明就是看到酒壇子的感覺。
喝大了的千色腦子反應(yīng)有些慢,她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李凌雨就更蒙圈了,光知道對著對方傻笑,本來就喝的不著四六,再說了,也沒有男人這樣看過他。
夏末爾汗卻突然間行動了,他伸出手來,握住了李凌雨拿著酒碗的手,一邊用他毛茸茸的大手輕輕摩挲著,一邊用一種奇怪的調(diào)子問他:“你,很不錯,跟我?”
李凌雨還是沒反應(yīng)過來,大笑著回答:“好兄弟,好兄弟!哎,大哥你再講講你抓狼的事情。”
千色的酒瞬時間就給嚇醒了,腦子飛快的轉(zhuǎn)了起來,這事兒可鬧大了,夏末爾汗這取向分明就是,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