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大漢抬起頭:“好,成交!”
張云熙笑盈盈:“人我先帶走了?!?/p>
大漢點頭又哈腰:“您慢走,小人等會兒就將她的賣身契送到貴府。”
張云熙笑笑,將后緒事宜交給心兒,自己則上了馬車。
這時,臨街酒樓二樓一個窗口,一個年輕的男子正盯著街上的這一幕,瘦長的白凈臉上,寫滿了迷惑和深思。
“王..主子。”男子身后,一個油頭粉面的瘦小男子道,“她就是任尚書新收的義女,奴才沒騙您吧?是不是如傳說中的一樣美貌無雙?”
男子但笑不語:豈止是美貌無雙?
“主子,您若是娶了這位任小姐,以她的美貌和主子您的英明神武,絕對能生出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的小主子的,到那時候,看不羨慕死那些人了?咦?那是不是九王爺?主子快看,是他嗎?”
男子的目光在街上梭巡著,很快地落到了一個人身上。
不得不說,那真的是一個有資格驕傲的少年。一身張揚的珍珠色衣衫,腰間系玉帶,束出細細腰線,垂碧玉絲絳。手中搖著一柄折扇,風流不羈。頭戴金冠,面如滿月,唯一不協調的是:臉上長了一顆顆青春痘。青春嘛,年少嘛,長幾顆痘痘正常。
青春少年,宋帝的第九子,中宮皇后嫡出的小兒子,宋言。
此時的宋言,正手搖著扇子,眨巴著發亮的眼睛,向著張云熙的馬車直追了過去。
宋言的后面,自然跟著一臉抓狂神情的伴讀,伴讀苦著臉奮起直追,一邊跑一邊提醒:“哎,那是家姐,家姐!”
宋言此時眼睛里全是佳人的一顰一笑,哪里聽得到伴讀的嘀咕,只一會兒,就跑得消失了蹤影。
如果此時這里在一幛三十層高的大樓,有人正站在樓頂往下看,就會看見一幕奇怪的畫面:在蜿蜒曲折的大街上,人們如蝸牛一般慢慢地爬著。一只色彩斑斕的甲殼蟲混中蝸牛之中,低低地飛著,向西而去;在它后面不遠,一只白色的毛毛蟲快速蠕動自己的身體,意圖追上;毛毛蟲后面,又有一灰黑色的毛毛蟲追一陣休息一會兒追一陣休息一會兒,將兩者之間的距離,無限度地延長。
宋言氣喘吁吁追了一陣,終于追上。追上了卻也不說什么,只緊緊地跟著。他長得俊俏,穿得又極為騷包,又一路上這么跑過來,因此立即引來無數大姑娘小媳婦偷偷打量。他也不害羞,臉因為奔跑顯得紅撲撲的,又出了汗,伸手一抹,越發顯得那些個小痘痘們精神抖擻。婦人們掩嘴笑之,宋言不為所動,頭高揚著,儼然一只孔雀開屏來。
時間久了,任府的護衛只得向張云熙稟告:“小姐,有個人一直跟著咱們?!?/p>
“是誰?知道用意嗎?”
“這個..似乎是九王爺來著..”
張云熙一口截斷:“九王爺豈會行如此之事?一定不是!”
“可是..”
“可有儀仗隨行?”
“沒有?!?/p>
“可有表明身份?”
“也沒有?!?/p>
“任家小姐出門逛街,不應多生事端,已然逛完,就應速速回府才是?!?/p>
“屬下知道了?!?/p>
“走快些?!?/p>
于是先前那毛毛蟲追甲殼蟲的一幕再次上演了,圍觀者甚眾,且個個臉上帶著奇異的笑。
于是青春的宋言一直很青春地追著,追到了任府大門外。九王爺抬頭一看,明晃晃金燦燦的“任府”兩個字讓他看傻了眼。
“任-城-欽!”宋言抓狂了。
任城欽氣喘吁吁跑上前:“九殿下?!?/p>
宋言揮揮手:“她,她是誰?本殿看她進了你家。”
“她啊------”任城欽慢慢地說,“我不是早就告訴過殿下了嗎?她是家姐云熙啊,可惜殿下不聽,還跑得那么快..”在九殿下的怒火發射之前,任城欽聰明地將宋言拉進了府。
任非緒不在家。大夫人正好也不在家,任城欽儼然主人般,吩咐下人們端茶倒水、熏香、煮東西、備這備那,總之弄得是雞飛蛋打一團糟。任城欽瞅著自己為下人們制造出來的混亂,吩咐下去:“讓二夫人來招待九王爺。”
二夫人何裳瑤很快來了。不久,府里的公子小姐們也迎出來了。
宋言別有用心的目光瞅瞅這里,瞅瞅張云熙,瞅瞅那里,又瞅瞅張云熙。
張云熙“羞澀”地躲開某人如狼似虎的目光,看兄弟,看姐妹,看二夫人,看桌子椅子,就是不看宋言。宋言自討了個沒趣,不斷以眼神暗示任城欽。
任城欽何許人也?宋言肚子里一蛔蟲也。任城欽以殿下累了想跟他私聊為借口,將宋言拉進了自己的住處,不久,又以殿下休息好了想要散散心為由,讓府里上至17歲下至十一二歲的兄弟姐妹們前來相陪,以助殿下放松散心。
于是乎,很快,任府的公子小姐們全部作陪,和九殿下一起玩。最開始呢,大家無非是聊聊天,說說奇聞軼事,聊著聊著,玩著玩著,一大群半大小孩就越玩越大,越玩越野了。玩到最后,眾人臉上都貼了紙條,除了宋言和張云熙。
張云熙沒貼,是因為她自始至終就沒參加。早已過了25歲的她,對那些猜迷啊猜骰子點數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因此只在邊上看著。
宋言沒有被貼,是因為他見識比眾人高上那么一大截,可是論起猜點數呢..
他也猜得不是百發百中。
比如這次他輸了,眾人吵著鬧著要往他臉上貼,宋言眼中的笑意突然間就消失了。
任城欽眼尖地發現,向弟弟妹妹們投去一個不贊成的眼神,場上驟然安靜下來。
這一刻,張云熙深刻認識到了兩個字的深重含義:階級。
她生活在21世紀的時候對這個詞的認識還不夠深,因為畢竟在那個時代,她平凡,她沒錢,她走到哪里都是塵埃,她只有羨慕的份。后來穿越過來,她覺得自己一下子膨脹了,圓滿了。如今看來,前途未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