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舉子們翹首以盼的春闈終于開始了。
放榜時九淵正在計算她這些天在舉子們身上用去的銀錢。這一算之下才知道,刨除人力物力茶水,就光是每日為他們準備的棗粽一樣,就花去了她前段時省下的錢還有余。
拿著賬目微微一嘆,這做人情確實是個費錢財的事,這也就是偶爾為之,要不然就是在大的家業,也禁不住這樣揮霍。
九淵做完府里的賬目后,輕輕按了下眉心,上個月自己斷了他的四成的用度,他倒是不吃虧,這個月才月初,他就用了在原有的基礎上翻了一倍的錢財,他當這些錢是自己變出來的嗎!有這么個花錢如流水的夫君,她也是倍感壓力!
她來到桌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壺,翻過一茶杯倒了一杯已經溫了的茶,淺淺喝了一口,這時茶色咋咋呼呼的進了屋子,說是皇榜放了,是一個叫趙恒書的書生中了狀元,九淵聽了也不多言。
只是又翻過一個茶杯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道:“坐下慢慢說吧!”
茶色謝了恩坐下來,一口喝完的杯里的茶,然后長長的舒了口氣道:“今天街上真的是人山人海,都擠在那為了一睹狀元郎的風采,羅隊最前面倆人扛著有‘狀元及第’的旗一對,有兩人扛綠扇一對,有人舉紅傘一頂,后面排列著鑼鼓音樂在那大吹大擂,那狀元郎就跟在后面,身披紅袍,渠頂插著金花,跨馬游街到奎星堂上香呢!”
九淵笑著聽她述說著外面的盛況,見她一口氣講了怎么多話,默默的端起茶壺,又在她面前的茶杯里添了一杯茶水。
茶色見了對她一笑,端起茶喝了一大口,繼續道:“聽說狀元的車轎到‘龍棚’時,要由京兆尹親自伺候他扶下轎,在扶他上馬將馬鞭遞給他呢!”
九淵聽著她說,笑著道:“講了這么多,你還沒說這狀元郎相貌如何呢!”這狀元的行程不用她說,自己也能猜出來,只是這次的狀元是圓是扁就不得而知了。
茶色聽了一頓,神色飄移道:“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
“連狀元郎長什么樣你都不知道,那你去看了什么?”九淵杵她道,心里無奈!去看了這么長時間回來,卻連狀元長什么模樣都不知道!
茶色狡辯道:“街上的人那么多,我又擠不進去,那這狀元郎又不朝我這邊看,我哪知道他是個什么模樣!”
九淵一臉的認同道:“對!不是你的錯!都怪那個狀元不朝你這邊看!”別人去看是為了看門道長點見識,她去看純粹就是去看熱鬧!
茶色聽她杵自己,嬌嗔道:“小姐!”
九淵笑著縱容她道:“好了!我不說了!”這丫頭都被自己慣的不像樣了!算了,說是自己的丫鬟,可是卻是陪自己一起長大的,自己也一直把她們當做親人,嬌慣點也沒什么不好。
...
博文齋里,夏止手里拿著一幅畫,出神的看著,就像是透過這幅畫在看什么人一般,情不自禁的用手輕輕的在畫上撫摸,嘴角含著溫柔的淺笑,然后像是想到什么生氣的事般,臉色一變將畫丟到一旁,過了良久,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將畫撿起,小心的卷好用錦帶綁起,放回畫瓶里。
叫來章繡,讓他去端芳齋傳令,恩榮宴要她與自己同去。
章繡領了命就向端芳齋而去,見到九淵和茶色在那談笑風生,心里不禁一嘆,王爺這幾天為王妃郁郁不樂,王妃卻還像沒事人一樣,有好幾次自己都看見王爺對著一幅畫發呆,開始還不明白,后來也就想通了,怕是那幅畫是王妃送的。
九淵聽了章繡的傳話,沉思了會兒道:“你去稟告王爺,我會去的!”恩榮宴這樣的正宴,自己要是不去面子上也說不過去,到時候只怕又會傳出閑言閑語了。
章繡得到答復,便行了禮回去復命去了。
三天后就是恩榮宴,皇上會在西林別苑宴請新科進士,到時王公大臣可以帶夫人一同赴宴,共賀新科之喜。
九淵穿著一身正妃裝束坐在堂前,頭戴妃冠眉心有鈿花,外穿大黃色及地披裙,臂上挽著的黑色絲制帔子上用暗紋印著牡丹花案,里面是一層青綠色紗衣在膝前系了個結,內著品藍色長襦上繡滿大紅的盛放的牡丹,端是尊貴無比。
不多時,茶香就來報說是王爺請她去王府正廳。
九淵進正廳時就見夏止正坐在桌前等她,上前去對他微微行了個禮,道:“見過王爺!王爺安好!”
夏止看了眼她,道了句:“既然來了就動身吧!”說完再不看她,站起身直接越過她走了出去。
只留下九淵還在原地,保持著剛剛行禮的姿勢,她慢慢站起身,回過身抬眼深深的看著夏止遠走的背影,這還是續那次不歡而散后,第一次見他,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抬步在他身后跟上。
九淵在茶香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掀開車簾,就見夏止已經坐在馬車里,手上的動作微頓心里一愣,她真沒想到夏止還會和自己坐同一輛車,以為他會不想見到自己,另坐一輛車了。不過轉念一想,他可能是怕外面又傳出端王夫婦不和的謠言,才不得已為之的。
夏止一看她面上的神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心里更是氣憤,難道她現在連和自己同乘一車都不愿了嗎?然后就是深深的無力感。
九淵進到車里,在他的一旁坐下,見他的臉色越來越沉,怕是自己離他坐的太近了,惹得他心中不快,就輕輕的向旁邊移了移,卻不想夏止的臉更黑了。
難道這樣還不行,心里欲哭無淚,又往旁邊移移。
夏止看著她的小動作,心中的火壓都壓不住,咬牙道:“坐好別動!”
“啊?!”九淵沒想到他會開口說話,驚訝道。
這時馬車的車輪突然壓到了一塊大石塊時,帶的車廂一傾,九淵正想繼續說話,不想車內狠狠一晃,她一下摔到夏止的身上,夏止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她,將她帶入懷里。
九淵急忙想從他身上離開,剛一動就聽到夏止氣急敗壞道:“商九淵你夠了!你再這么折騰看看!”
九淵立刻嚇得不敢動彈了,乖乖的趴在他懷里,只是這樣體位不正的趴著真的很難受,她又不敢將身體的重量壓在他身上,過不到一會兒她的腿就有些酸麻了。
她小心翼翼的問夏止道:“我可以坐起來嗎?”聲音聽上去楚楚可憐,還帶有微微的撒嬌,只怕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等了一會兒都不見夏止說話,以為他不會理會自己時,夏止輕輕將她從懷里扶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那只扶在她腰間的手一直都沒有松開。
這樣比剛剛那樣好多了,九淵也就盡量不去在意腰上的那只手了,怕是又要惹怒他。
好不容易馬車到了西林別苑門口停下,夏止收回自己的手,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直接下了車,九淵在后面長長的噓了口氣,也跟著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