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煬帝壽宴的地點設在洛陽城郊的伊河河畔,那里空曠臨河,風景比黃河、洛水都好。我們到時壽宴已經進行到宴飲部分,一會兒就要開始歌舞表演了。隋煬帝是歷史上出了名兒的貪慕女色,這次大壽各地官員自然是趁機投其所好,廣選天下美女,以搏帝君歡心。所以臨時用帷幔圍起的壽宴區(qū)外除了官員的轎輦之外,最多的還是女子所乘的香車、軟轎,幾里外都能聞到女子的脂粉香氣。
“世民哥哥,你來了。”我還沒有下車就聽到車外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
“微臣見過郡主。”
我偷偷掀開車輦上的簾子往外看,李世民正和一個穿大紅吉服的姑娘說話。
“我在這等你很久了,就等著和你一起進去。我爹爹都問了你好幾次了。”
“多謝郡主和皇爺垂愛。”
那姑娘絲毫沒聽出李世民的敷衍之意,歡喜地扯著李世民的衣服就走。
今天李家三位公子是和我們一起到的伊河,他們就是不喜歡官場那一套寒暄客氣、須臾奉承,所以故意錯過了之前的宴飲。可沒想到李世民一來還是被抓了個正著。這個驕橫跋扈的柔惠郡主對這位二公子可是癡情的很。
“二哥你放心跟郡主去,這邊有我和大哥。”元吉笑瞇瞇地又踩了一腳。
“老三,我去去就來。”
“噯?大哥你怎么也走了?”
順著世子跑過去的方向我看到妍惠公主正款款從馬車上下來。
“哎,這個大哥,真是的。”元吉跺了跺腳,吩咐我們都下車。
“熏風姐姐,快看那是誰?”一旁的金風扯扯我袖子指著不遠處的一個身影問。
“好像是梁以湖。”
“每年皇上來洛陽都會召她獻唱,梁姑娘可是深得帝心,就連嚶鳴閣上懸著的牌匾都是御筆親題的。”一聽這滿是嘲諷的語氣就知道是夏館主。
自從來到洛陽之后,夏館主就瘦了不少,確切的說應該是見到梁以湖之后,現(xiàn)在的身材雖然說不上纖如飛燕,但也有了些韻致曲線。她又換了身大方素淡的衣服,淺淺修飾了面部,也已經頗能看得出當時嚶嚀閣一姐的風采。
“夏館主,戲臺是搭在臨河的位置,我讓這邊的內侍官帶你們從后面繞過去,侯在那里等著召喚就是。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了,還有些事要應酬。”元吉說完喚來一個近旁的太監(jiān)。
“這是唐國公府的,好生帶過去。”
“是。”那太監(jiān)答應一聲,甩了下手里的拂塵,“各位,這邊請。”說著帶我們往帷幔里走。
進去我才發(fā)現(xiàn)那帷幔里還有好幾層,像迷宮一樣分出了不同的岔路,這樣前來赴宴的內眷、官家還有歌舞伎就免去了相互碰面的尷尬。古代人就是麻煩,大家都是人,非得遮著掩著,切,我還不稀得看吶。
暈著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先是聽到一陣陣的水流之聲,接著便有絲竹音樂入耳。眼前也漸漸開闊起來,一股股河風吹來很是舒服。
“熏姐姐,我有些害怕。”金風貼著我的耳朵小聲說。
“怕什么,你曲子已經彈的很熟了。”其實我也很害怕,但面對小蘿莉的楚楚眼神,還是要裝大尾巴狼。
“會不會有很多很多人?”
“沒事的,你要是實在害怕就閉起眼睛不看他們就好了。再不然你就當下面坐著的都是小兔子啊,小狗啊就好了。”
金風撲哧一聲笑了。
“這才對嘛,不要怕。”
“姑娘們,到了。”那太監(jiān)指指前面一個同樣是帷幔圍起的圈兒,“請各位在這兒候著。一會兒自會有人來領你們上去。”
“多謝公公。”
“熏姐姐。”金風又叫我。
“你又怎么了?”
“我想……”金風滿臉通紅,說話吞吞吐吐。“想解手。”
看著金風小粉臉上滿是嬌羞,我不禁想逗逗她。
“你看這也沒外人,姐衣服寬,剛好可以擋住你,你就地解決了吧。”
金風一下子就急了,臉更紅了。“熏姐姐,你別鬧。”
我知道她其實不是真想上廁所,只是有點緊張,純粹的心理作用。像我們這種經常上考場的學生可是頗有體會。
“你跟著姐做,來,深深吸一口氣,再呼氣,再吸一口,再呼。”我開始指導金風進行深呼吸解壓大法。金風呼哧呼哧深呼吸的時候,我看到和風也跟著在吸氣。只有朔風和管閔在一旁淡淡地站著。官家出來的就是不一樣,見過大世面,格外的淡定。
“好點兒了沒?”
金風點點頭,感激地笑了笑。
“該你們了。跟我來。”一個太監(jiān)突然出現(xiàn)大聲說。
“啊?怎么辦?怎么辦?”金風一下子又緊張了,抱著琵琶原地兜起了圈子。
“深呼吸,深呼吸。”這個時候我也不太顧得上她了,是我和朔風先上臺。
以前我和文藝兩個字扯不上半毛錢的關系,從小到大學校里大大小小的文藝演出從來就沒有我的份兒。別說表演節(jié)目了,就連對著許多人說話都沒有過。唯一一次的公開發(fā)言還是在畢業(yè)論文的答辯會上。所以一上臺看到下面烏泱泱一大片人時嘴里頓時干的要死,怎么邁步都忘了。
朔風經過我身邊時,悄悄握了握我的手,然后款款架好琴,開始彈前奏。她的旋律一出來我就淡定了不少,畢竟是唱了無數(shù)遍的曲子。
“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唱著唱著我開始得心應手,便往臺下亂瞄,當然不能錯過這觀賞隋煬帝的大好機會。
臺下正中央華蓋掩映、宮娥環(huán)繞的自然就是楊廣,他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雖然穿著一身龍袍,但絲毫沒有帝王的冷峻、威嚴之態(tài),也看不出暴虐、荒淫的跡象。略嫌瘦削的他一臉文人相,額上的胡須讓他看起來顯老了些,他最多也不過四十出頭,和現(xiàn)在逆生長的明星相比,真是差了兩輩兒不止。看來**的娘娘們只顧自己保養(yǎng)了。
“這是哪個府里的?”我聽到他問。
“唐國公府。”
“嗯。唐國公有心了。唱得不錯。”
真是掃興,我本來對著臺下這么多人還幻想著在開演唱會吶,他這個歌迷還敢對偶像指指點點。
朔風琴音一改,我旋了幾旋到戲臺的另一端,騰出位置等和風上來。可管閔的簫和金風的琵琶都已經起了卻還是不見和風。這《瀟湘水云》是雙人舞,我一個人怎么跳的下去。
正當我不知所措之際,卻看到臺下紛紛抬頭驚呼。我也跟著抬頭,眼前頓時有無數(shù)花瓣飄落,一個臉上遮著薄紗的女子正隨著這鮮花雨從天而降,翩然落在了舞臺中央。隨即竟開始獨舞起來。
什么情況?!這跟之前的彩排完全不同啊?當我是死的么?瞬間我就明白過來我被暗算了。和風也太大膽了。可臺下那么多眼睛盯著我走也不是,跳也不是。
當時膝蓋一軟差點就想跪下磕頭,大喊:“皇上饒命。”還好這時和風摘了臉上的面紗,眾人正沉溺研究她的容貌沒發(fā)現(xiàn)我的尷尬。
無比糾結之際,金風的琵琶令我突然想到一首叫《盛唐夜唱》的歌。那個旋律跟這個曲子很像,而且詞也是古風,挺合適的。既然和風不想讓我跳舞,那我就繼續(xù)唱歌好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龍膏酒我醉一醉,把葡萄美酒夜光杯,頒賜群臣品其味,金鼎烹羊記得添肉桂。”說這段念白的時候我一直看著隋煬帝的臉色,還好他沒什么厭惡的表情,我就大膽繼續(xù)了。
“內侍,還不速為皇上添酒一杯?”這句抑揚頓挫的話一出,隋煬帝竟大笑起來。我一看反應不錯干脆豁出去了。
“長安柳絮飛,箜篌響,路人醉。畫舫湖上游,飲一杯來還一杯。水繡齊針美,平金法,畫山水。詩人筆言飛,胭脂掃峨眉……”唱得高興我也隨便跳起來,而金風的琵琶已經完全跟著我的調子走了。竟弄得和風不知所措。
“腳腕間瓔珞如翡翠,飛天繪,院落中百花還掛著露水。客棧里將軍已征戰(zhàn)回,戰(zhàn)馬還未睡著,佳人盼著月歸。”這段似戲非戲的唱腔唱完,臺下竟有人叫起好來,當時我還嫌這首歌歌詞多很難記,現(xiàn)在倒派上了用場。這歌手到大隋肯定能火起來。
一曲唱完我的汗已經把衣服濕透了,隋煬帝抬起手來一揮“重賞。”我才算松了口氣。下到臺下敏捷的對著身后的和風就是一耳光。剛才小命兒差點沒了,此仇不能不報。
“呸,就你還跟我玩兒甄嬛傳?耍的手段都是爺玩兒剩下的!”我這一耳光打得突然,所有人都愣在原地,連和風都沒有反應過來。
“你這種人我見多了,人前就會扮無辜,關鍵時刻一點也不含糊,典型的綠茶婊。”我罵得上癮,完全不顧自己形象。
這次朔風和金風都沒有攔我,她們也知道是和風耍了手段。
“明明是你自顧自唱歌的,怎么怪起我來了?”和風捂著腫起五個指印的臉頰分辨。
“賤人就是矯情!”華妃涼涼這句話我一直想找人試試,苦于沒有對象,現(xiàn)在說出來果然是全身舒暢。
“哪位是熏風姑娘?”一個小太監(jiān)走來問。
“我是。”
“妍惠公主請你過去。”
“好,我馬上去。”剛才那一巴掌雖然打的爽,但還真是不知道該怎么收場。還好來了及時雨。我還不趕緊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