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和風后我覺得自己要馬上動手解決如何給自己毀容這個問題。想放把火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既要保證火的面積不太大,只能“燒”到我一個人,又要大到讓人相信,再傳到皇上耳朵里。這個度很難把握。為了這件事此刻我正惆悵無比地坐在院子里發呆。
雖然現在已經將入深秋,但午后的太陽還有足夠的熱量,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我真希望多曬曬太陽能夠激活腦細胞好想出一個絕妙的點子來。
“熏風姑娘。”
突然有人叫我,我抬起頭,太陽曬久了眼睛有點花。
“妍惠公主?”知道她是顧凝曦的表姐之后再見到她就有一種碰到親人的感覺。不過她不會又是來托付世子的吧?
“你們都下去吧。”她吩咐伺候的丫鬟都走開。
“公主又有什么要事要找我幫忙嗎?”我發現自己還坐在地上,趕忙站起身來還不忘順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每次見她我都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迫使我也要整潔大方知書達理起來。
“姑娘的病好些了沒有?”
沒想到我落了個水竟成了焦點人物,人人都來關心。
“好多了,好多了。公主是來探病的?也不帶點伴手禮?”
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沒心情,她沒理會我的玩笑,只是滿面愁容地看著我。
哎,怎么看著我的人個個都是這種甜到憂傷的表情?明明我才是最蛋疼的人好不好?穿越,兩度落水,做歌女,即將被召幸,還發現“自己”深愛著一個陌生人,我都還樂觀堅強地曬著太陽,你們整天憂愁什么?
“上次我幫姑娘換衣服時見你腕上帶著一個紅色玉髓石的手釧,不知道能不能再借我看看?”
我知道她說的是什么,那串手釧顧凝曦從小就一直帶在身上,那是她媽媽留給她的唯一遺物。當然蕭皇后也有一串一模一樣的,妍惠公主這樣問,自然是發現了我的身份。但是現在我完全不知道她對自己這個表妹的態度,畢竟顧凝曦怎么說也是個逃犯,被抓到了可是死罪。
“我既然自己來,就不會害你。”可能是看出了我的猶豫,妍惠公主說。
我心一橫,摘下那串玉髓石遞給了她。
公主把它拿在手里,看了看,掀起自己右手的衣袖,從手腕上退下一串一模一樣的手釧。
“你真的是凝曦。”妍惠公主拉起我的手,“你……”
“你是想問我為什么還活在這個世上?”
“是,父皇當年明明賜了你全家毒酒,怎么……”
“我比較幸運,被人救了下來。”
“你不要恨我父皇,他也是受了奸人蒙蔽。”
“我不恨他。”顧凝曦對殺父仇人并沒有很深的恨意,也許是因為當時年紀還小,也許是李世民的出現沖淡了仇恨,抑或是她沒有一個像朔風母親一樣殘忍的母親。
公主聽了這話有點驚訝,“你不恨?”
“我父母都已經死了,我能怎么樣?殺了你父皇報仇么?他不當我是外甥女,我可還記得他是我的姨爹!我這次被選來獻藝純粹是巧合,不是來報仇的。”
“凝曦,你受苦了。”公主伸手摸摸我的臉,我看著她年輕的臉龐,突然覺得其實她過得并不比我好。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一個歌姬,做不了自己的主。”
“這次我來找你就是希望可以幫你。”
“幫我,幫我什么?”
“父皇要選你進宮的事啊?”
我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明明剛才還在郁悶這件事,轉眼就給忘了。不過眼前這個人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要是公主能成為我火災現場的目擊證人,那還有誰不信。自己想著想著得意忘形不由得嘿嘿笑了起來。
“你怎么了?”公主納悶地問。她自小家教優良,哪見過我這種生在新世紀的渾不吝。
“我已經有了大致的計劃,還望公主幫忙。”
“你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幫你。”
我勾過她的肩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安排了一遍。
“怎么樣?”
“這倒是個好法子,只是聽起來很危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只要到時出現在現場就是了。”
“既然你這樣說,我一定會鼎力相助。”
有了公主的承諾,就一切具備,只欠東風了。
早起我就換上男裝打算溜出府去找任其桐,今天要和她實施我的放火大計,自然要先去把妝化上。自從上次被小棠撞見,她也不敢再來這里。所以只能我去找她。
剛出了門兒沒幾步就看到李世民策馬而來,我趕緊轉身,祈禱他不要看見我。雖然基于顧凝曦的立場我應該和他好好相處,但我實在是做不到。
就在我面對墻根兒默念我是隱形人我是隱形人的時候,聽到背后有個溫柔的聲音叫道,“凝曦,你在這做什么?”
后脖子的雞皮疙瘩頓時暴起。本人是實打實的真漢子型,以前和男生相處都是勾肩搭背,“哎呦,哥們兒喝酒去!”的那種類型。雖然也有著一顆柔弱少女心,但輕易不拿出來。碰上這種文雅貼心的人士實在是……
“我,我出來溜溜彎。”
“我剛好要找你。”
大哥,你怎么又找我啊?我正想找個什么理由開溜,卻發現在李世民背后靜靜站著一個女子。不用說,肯定是梁以湖。
看到梁以湖的那一瞬間顧凝曦的怒火又冒了出來,吸取上次的教訓我趕忙轉過身又面向墻根兒念叨“凝曦,你不要生氣,他們倆真的沒什么,只是單純的男女關系。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這個顧凝曦的醋意還真是大。平復了一下她的心情我又轉回去,我真的覺得自己瘋了。
“梁姑娘好。”嗯,剛才的安慰起了效果,這句好問得是親切友愛。
“熏風姑娘,你上次來找我幫忙,我想我可以幫你。”
“怎么幫?”
“能不能進府里說?這里人多眼雜。”
“我一會兒還有事要忙,你先說吧。你要是怕人聽見小聲點不就行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估計也只有我才能對關乎我性命的事這么不在乎。
“梁姑娘有一帖假死藥,你喝了之后脈息全無,跟死了一樣。我們只要告訴皇上你暴斃,你自然就不必再進宮。”李世民小聲說。
“那然后呢?”
“然后?”
“對啊,既然是假死,我總會活過來,我活過來之后呢?”
“我會幫你找一個藏身的地方,保證你的安全。”
“我不要。”雖然我對古代這種能讓人氣息全無的假死藥非常感興趣,但我還是果斷拒絕了。
“為什么?”李世民和梁以湖異口同聲地問。
“我才不要躲躲藏藏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受夠了隱姓埋名的生活。”
“可是這樣起碼能夠保證你能活著。”
“與其這樣活著,我寧可抗旨,看他能拿我怎么樣!”我的倔脾氣又犯了,雖然心里很怕死,但嘴上還要硬氣。
“凝曦!你不要這么任性!”李世民有些惱了。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么?”
“我和二公子商量了很久,這是最好的辦法。”
“最好的辦法?”我深吸了一口氣,幫顧凝曦問出了這個她最想問的問題。
“世民哥哥,其實還有一個方法。你還可以向皇上上奏,說我們早有婚約,以你的身份,皇上肯定會賜婚。或者你帶我走,要是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隱姓埋名,做一輩子的熏風,不再用顧凝曦之名。”在這個問題上我和顧凝曦達成了一致,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李世民愣住了,半天沒有回答。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顧凝曦啊顧凝曦,你竟愛上這樣一個男人。感情的天平看似會向愛得深的那方傾斜,但同時付出愛越多的那方跌的就越深,越難以自拔。也只有顧凝曦這種古代的傻姑娘才會相信青梅之約也能永恒。
我推開擋在我身前的李世民,此刻我自己竟也有一絲的失望。
“凝曦,你聽我說,這件事我們從長計議,眼下的當務之急……”李世民抓住我的胳膊,試圖讓我留下來。
“當務之急?對我而言這就是天底下最緊要的事。”我掰開他的手,既然他連一個承諾都不肯給,那我也就不必替顧凝曦再留戀什么。她還是當年那個只想嫁他的天真女孩,可他早已不再是那個非卿不娶的單純少年。
“凝曦,你的性子太硬,遲早會害死你自己。”他在我身后說。
我沒有回頭。背對著他說:“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