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云中大戰,**啟民可汗戰死。
凱旋歸來那日似乎沒有人感到喜悅。無數的傷兵、尸骨讓得勝的這邊看起來也是愁云滿布。
任其桐一回來就進了自己的大帳,三天三夜都沒有出來,也不讓人進去。元吉和雁奴每日端著三餐在外面勸很久,里面都是一絲動靜也無。
李世民告訴我他親眼看著任其桐用銀槍穿透了啟民可汗的身體,他連反抗都沒有,只是有一些的驚訝。他摔下馬時是笑著的,但殺他的人卻哭了。
可汗一死,突厥立刻撤兵。那只雪梟竟也跟著飛走了,也許它就是啟民可汗送給任其桐的。
第四天晚上,有位不速之客來到了中軍大營——**新可汗,咄吉。
這位新可汗長得不似他父親那么豐神俊雅,整個人由于過于壯碩反而顯得有些粗野。他披著他父親的白狐大氅,滿臉得色地邁入了仇人的軍營。
“世子爺,二公子,本汗今日特來感謝唐國公大人的鼎力相助。”
哼!你父親尸骨未寒,你卻連假孝順都不愿意裝了。
李世民沒有任何反應,世子卻熱情的上前寒暄,“是我們應該給你道喜。恭喜始畢可汗得償夙愿。今日你到我軍中,定要暢飲慶祝一番。”
“那是自然,我帶來了牛羊、美酒,今日同幾位大將軍不醉不歸!”
世子陪著咄吉進了大帳,李世民和宇文承基都站著沒動。
世子又轉身出來,“二弟,你不要鬧脾氣。”
“大哥,你陪著就行了。我有些累,想去休息。”
“那算了。凝曦,你去梳洗打扮一下,始畢可汗想聽你唱歌。”
“啥?”難道我的名氣都已經傳到**了?
“那日你的《采薇》可是讓可汗印象深刻。所以他讓我請你再為他唱一曲。”世子特意咬重了那個請字。
“她不會去的。”李世民冷冷的說。
“我也不想讓凝曦去,可現在不是得罪他的時候。爹這次讓我來就是要和新可汗搞好關系。況且只是去唱首歌。”
“凝曦早已不是熏風,她現在是我們的朋友,不是歌姬。”
“這我知道,我也沒辦法。始畢可汗點了名要聽。”
“你們不必吵了,我去就是了。”
“凝曦你同意就好了。你快去換一下衣服。”
“放心,只是唱首歌。”我拍拍李世民的手背。
“我知道你并不喜歡給人唱歌。”
是,我是不喜歡,但我不是不喜歡給人唱歌,而是不喜歡聽歌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換上女裝,也不刻意打扮,只是挽了個尋常散髻,脂粉不施便進了大帳。進去后發現李世民和宇文承基也都坐在了里面。
“你來了,先坐。”世子招呼我。
“你既然不喜歡就不要陪著。”我在李世民身邊坐下低聲說。
“看著你,我才放心。”
“可汗,這就是你找的那位姑娘。”
“哦?幾日前姑娘的一曲《采薇》讓我整個大軍頹靡不振,今日特來一睹芳容,果然也是姿色傾國。”
我站起身,緩緩福一福,沒有答話直接坐了回去。
咄吉倒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不知道姑娘今日可否賞臉再唱一曲?”
“不知想聽什么?”我實在不能開口稱他為可汗。
“姑娘挑自己喜歡唱的便是了。”
“那我唱首我們家鄉的歌好了。”
“好,洗耳恭聽。”
我也懶得應付他,隨便挑了首熟悉的唱了。
一曲唱畢,咄吉大聲鼓掌喝彩。
“中原果然出人才,這位姑娘真是色藝雙絕。本汗非常喜歡!”說著他站起身來,倒了滿滿一盞酒,遞到我面前,“請。”
“多謝美意,只是小女子不勝酒力,所以……”
“怎么?你是瞧不起本汗?”咄吉說著又把酒盞往我面前推了推。
“可汗也覺得凝曦姑娘的聲音好聽嗎?”宇文承基站了起來。
“那是自然,她的聲音像我草原上的百靈鳥一般。”
“既然可汗喜歡凝曦姑娘的嗓音,就不應該讓她喝酒了。這喝酒可是很傷嗓子的。”
“是嗎?”
“當然,越是美妙的東西越是脆弱,可汗您說呢?”
“有道理,那好。本汗就不勉強你了。”
我感激地看了宇文承基一眼,他笑笑坐下了。
“本汗一直以為貴國的義成公主是國色天香,今日一見姑娘才知道她不過是個中等姿色。虧得父汗生前還將她視若珍寶。”
我聽他話鋒不對,沒敢搭腔。
“可汗若是喜歡中原女子,等我回去了一定挑幾個絕色的送來給可汗。”
“世子客氣了,本汗覺得這位凝曦姑娘就挺好。”
“我也沒有很好,還是讓世子給你挑好的吧。”這個咄吉敢打老娘的主意,我當即拒絕。
這次倒是世子先解圍,“可汗玩笑了。這位姑娘不是普通的歌姬,是唐國公府的親眷。”
“親眷怎么了,義成公主還不是皇室宗親。能被本汗看上,也是她的福氣。”咄吉又走到我面前,伸出手竟想拉我的手。
“男女授受不親,可汗喝醉了。”李世民擋在了我和咄吉之間。“皇室宗親和親那是他們皇家有定國安邦的義務,我唐國公府可沒有這個必要!”
“世子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咄吉一臉的惱羞成怒。
“誤會,誤會。可汗請坐。二弟!”
李世民甩甩袖子坐了回去。
“不過是個女子,二公子這樣小氣!”
“你也知道不過是個女子?”一個諷刺冰冷的聲音響起。任其桐不知何時提著銀槍站在了門口。
“哼!那我就要問問可汗了,你迫不及待地想坐上汗位不就是為了一個區區女子!”
“你是什么人?”咄吉問。
“你不認識我,那可認識這柄銀槍!”任其桐說完竟抬手將那柄銀槍直向咄吉擲來。
“哆!”那柄槍擦著咄吉的臉頰飛過釘在了他身后的屏風上,槍身還不住地顫動。
“這柄槍……”咄吉一臉的驚訝。
“這柄槍的瓔珞上可還有你父汗的鮮血!”任其桐冷冷說道,“他若是知道你是為了得到他的寵妃而謀害他,恐怕會死不瞑目!”
“你,你胡說什么?!”咄吉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不知是羞愧還是害怕。
“你自己看!”任其桐甩下一疊信件,“這可都是你和那個賤人的來往信函!”
咄吉上前去翻了翻那些信件,臉徹底白了下來。這些信是義成公主托人送來了,她希望任其桐可以上奏皇上治罪于咄吉。
“你從哪兒弄來的?”
“你這樣問,就是認了!”
“我,我,世子,本汗今日身體有些不適,先告辭了。”咄吉也不收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信,一拱手就要離開。
“我送你。”世子忙跟了出去。
我看著滿臉怒容的任其桐,倒覺得這也是件好事,她起碼有咄吉可以恨,不用一直責怪自己。
世子回來時,臉色也很難看。
“呸!這個咄吉真是貪心不足!要不是爹特意囑咐了,我才懶得支吾他。”
“大哥也不用生氣,明日我們便班師回朝。不必再看到他。”
“那二弟和宇文監軍盡早去安排吧。凝曦,你留一下。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世子要說什么?”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連李世民都要支開。
“凝曦,我希望你理解我的苦衷。”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咄吉可汗看中了你。”
“What?什么?”我剛躲了隋煬帝,又冒出個咄吉。
“我也不想答應他,可……”世子低下頭沒說下去,他不想因為我得罪咄吉,影響唐國公的大計。
“我以為世子當我是知己。沒想到我在你心里還不過只是個歌姬。”我一直以為他是個重情義多于名利的人,但此時看來似乎是我看錯了。
“凝曦你不要這么說。我不過是問一句。”
“我要是不答應呢?”
世子應該料到了我會拒絕,他倒是沒一點驚訝,“我從夏館主那里給你贖了身。你的賣身契現在在我手里。”
“那就是說我現在的命運是握在世子手里了?”
“你若不肯也就算了,不必說這么嚴重的話。我要是真的答應了咄吉,只怕二弟、三弟就饒不了我。”
“多謝世子周全。”既然他自己有打算,不知道為何又多費口舌問我這一道。
“你我不必客氣,凝曦,我一直對你心懷愧意,以后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世子,你不必因為妍惠公主的叮囑……”
“我不是因為楠兒。是我自己想保護你。”
我看著他,“酒逢知己飲,詩向會人吟。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世子可還記得這首詩?”
“我當然記得。”
“我希望可以一直是世子的詩酒知己。”而不是紅顏知己。
世子呆了一呆,轉而笑了,“凝曦你很聰明。我沒有想強求什么,只是想讓你給我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