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曦姑娘怎么今天得閑過來了？”我還沒進門，一個高挑個子，挽著百合髻的艷妝女子便迎了出來。她是淡月閣的舒月，到過梨溶花苑幾次。
“舒月姐姐好。”
“快請進去吧。皇爺正高興著吶。”說著舒月牽起我的手進了門。我回身看了任其桐一眼，看來今天運氣不錯。
“舒月，人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皇爺您著什么急？是不是嫌我們淡月閣的姑娘們伺候的不周到？”舒月笑著坐到了一個中年男子身邊。
這男子留著髯須，膚色微黑，和隋煬帝有幾分相像，只是脂粉環繞的他看起來有些色相。此刻他的一雙眼睛正瞇起來上下打量我。
“久聞凝曦姑娘大名，沒想到今日才得相聚。”
“皇爺過獎了。”
“怎么？賀蘭將軍也來了？”他這個時候才注意到站在我身后的任其桐。
“末將賀蘭素斐見過皇爺。”
“你們是怎么湊在一起的？”
“我們是為唐國公府的事前來。”
“哦？你們都下去吧。”四皇叔揮揮手，讓周圍的女子都出去。
“唐國公府犯的可是謀逆大罪，一般人躲之不及，你們還非要往網里碰，來找我這主審官，不怕我把你們當同謀拿了？”
我又跪下，“皇爺明鑒。我只是一個歌姬，哪懂什么謀反之事。只是李二公子對我有恩，我不能放任不管。”
“凝曦姑娘這是要美人兒救英雄了？”
“小女子不敢，只是想求皇爺徹查此案，還二公子一個清白。”
“本王受皇命在身，自然會全力徹查。”那四皇叔從碟子里扎了顆葡萄慢悠悠吃了起來，“只是這件事不僅有多位重臣彈劾，更是證據確鑿，只怕……”
我起身上前，拿起酒壺斟了一杯酒，雙手端起遞到四皇叔唇邊，“憑他有多少位重臣，也敵不過皇爺的地位。請。”說完我揚起嘴角給了他一個嫵媚無比的嬌笑。
“證據嘛……還不是都捏在您的手里？”
“哈哈哈哈，姑娘你這是要讓我英雄難過美人兒關了！”四皇叔喝了那杯酒后伸手攬住了我的腰。雖然我心里厭惡至極，但也沒有辦法，他現在這個動作也表示這個突破口我找對了。
“久聞凝曦姑娘好琴藝，不如給本王撫琴一曲助助酒興。”他說著話另一只手又捏了捏我臉。
屋內正好支著一張箏，我走過去坐下，隨便撿了支曲子彈了起來。
“賀蘭將軍請坐，陪本王喝杯酒吧。”四皇叔招呼任其桐坐下。
“是。”
“我聽聞賀蘭將軍現在還未娶親？”
“末將忙于平定戰亂，并沒有此心思。”
“可惜了將軍年少有為，應該早日娶個美嬌娘侍奉左右才是。”
“末將連年征戰在外，早已習慣了。”
“那可不行，不如今日本王就給你保個媒吧。本王有個寶貝千金，生的模樣還湊合，與將軍正好是一對兒。不如……”
“不行！”任其桐脫口拒絕。
四皇叔的臉頓時拉了下來，“我女兒可是堂堂柔惠郡主，哪里配不上你嗎？”
任其桐慌忙跪下，“末將不是這個意思，是末將高攀不起郡主才是。”
“你不用跟我打這個官腔。今日是你有事來求我，怎么還要跟我拿架子嗎？”說著一掌拍到桌上，震得桌上的碗碟都跳了起來。
“末將不敢。”
“本王是個爽快人，有話就直說了。唐國公府的命運現在就捏在我手里，我想讓他們生，他們便生，想讓他們死，便也是易如反掌！”
“砰！”四皇叔說完這話，琴弦突然斷了。我慌忙跪下。
“皇爺恕罪。”
“姑娘不必害怕。”他說著把我扶起來，手又摸上了我的臉頰。
“皇爺。”我避開了他的手。
“末將也是個爽快人，皇爺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娶您女兒，您就不愿出手相救了嗎？”任其桐問。
四皇叔沒有回答她的問話，自顧自地研究起我的頭發來，“姑娘的這個簪花真是精致。是牡丹花吧？今天的發髻梳的也好。”
“請皇爺明示！”任其桐又問。
“賀蘭將軍是個明白人。娶了我女兒不委屈你什么。你現在重兵在手，皇上遲早對你有防范之心，你若做了我的女婿，就是皇親，我自然能保你無虞。唐國公府的事自然好說。”
“好！我答應你。”任其桐單膝跪下，“小婿見過岳父大人！”
“賀蘭將軍你……”我看著任其桐，她真是瘋了，如果她是男子為了好友隨便娶個女人也就算了，可她是女人，這如何瞞的過去？要是被四皇叔知道了，還有活路嗎？
任其桐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說話。
“還請岳父大人出手回護唐國公府。”
“這件事嘛……”四皇叔頓了頓，看著我只不說話。
“不知皇爺還有什么要求？”
“不知凝曦姑娘聽沒聽說過什么叫春宵一刻值千金？”
聽了這話我心中一驚，這四皇叔未免也太貪心，任其桐和我兩個人一個都不愿放過。
“岳父大人，小婿已經答應您的要求，請放過凝曦姑娘。”
“你的事歸你的事，少年俊杰多的是，可凝曦姑娘這樣的美人兒可是難得一遇啊，哈哈哈哈……”四皇叔笑著竟將臉湊了過來。
“皇爺請自重！”任其桐擋在我身前。
“怎么？賀蘭將軍也對這位凝曦姑娘有情嗎？”四皇叔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狠毒起來。
唐國公府已經自身難保，這個時候不能讓任其桐再身陷險境，我上前一步，“難得皇爺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感激不盡。”
“凝曦你！”任其桐拉了我一把。我掙脫了看著四皇叔繼續說道。
“說句不知輕重的話，小女子以前雖在歌館迎來送往，但也還是完璧之身。如果皇爺真對小女子垂憐，事成之后我自然奉上。”說著我掀開衣領，露出了右肩上點的那顆守宮砂。四皇叔一看到那顆殷虹的血點眼睛瞪的更大了，恨不得馬上就一口將我吞下。
“事成之后？等我把李世民救出來你反悔怎么辦？”
“皇爺怕小女子反悔，小女子自然也怕皇爺反悔。如果您占足了我便宜又將二公子置于死地，那小女子可真要哭死了。”我擺了個楚楚可憐的表情看著他。“您是堂堂皇爺，還怕事后我跑了不成？”
看他還在猶豫，我從懷里拿出賣身契，這還是我用盡辦法從世子那里偷回來的。
“這是小女子的賣身契，今天就交給皇爺，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比起春宵一刻，皇爺應該更希望留著小女子久一點吧？”
“好！本王就答應你，諒你也逃不出本王手掌心。”
“擊掌為誓！”
“好！”四皇叔抬手和我連擊三掌。
“那我們就不打擾皇爺休息了，先行告退。”
“怎么？姑娘今晚不留下來？”
“皇爺這么快就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嗎？一切都等救出二公子再說。還望皇爺信守承諾。”
“本王不會失信于一個女子的。你們走吧。”他不耐煩地揮揮手。
我和任其桐便退了出來。
“你瘋了！”
剛出了門我倆就不約而同同時罵了出來。
“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是唯一的辦法。以前他總是救我于險境之中，現在該我救他了。”
“可是你也不用答應那個老色鬼這種要求啊?”
“你還說我，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娶他女兒？”
任其桐嘆了口氣，“權宜之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也是。把人先救出來再說。”
“天都快亮了。”任其桐抬起頭喃喃說道。
“是啊，折騰了一宿了。我們先回梨溶花苑去吧，不知道雁奴和小棠有沒有見到妍惠公主。”
“嗯。”
“小桐，你說我們這次要是不救李世民，他能化險為夷嗎？歷史上他不是也沒死嗎？”
“我不知道，但是你愿意冒這個險嗎？”
我沒有說話，是啊，就像云中戰役時明知道他不會死，但我就是擔心的要命，生怕發生什么我不知道的歷史意外。
我和任其桐一路上也都沒有再說話，只默默騎馬回去，短短的一夜，不僅唐國公府的命運改變了，我們倆的未來也變得更加撲朔起來。
“曦姐姐，怎么樣了？”還沒到花苑門口，雁奴和小棠就迎了上來。
“你倆在門外站了一晚上嗎？”
雁奴點點頭，她的眼睛已經哭的紅腫起來，頭發上沾滿了晨霧，整個人看起來濕漉漉的。
“我們沒有，沒有見到妍惠公主。”小棠抽噎著說。
“她不在鄭國公府上嗎？”
“鄭國公府上的人說公主在宮里。”
“在宮里？可蕭皇后沒有告訴我啊？”難道是我剛走她便又進宮了？
“你們兩個別著急，我們已經找過四皇叔和宇文公子，他們都答應幫忙。”
“真的嗎？這下有救了。”小棠問。
我和任其桐對視了一下，同時苦笑著點了點頭。
“這樣吧，我現在再進宮看看打聽些消息，順便再找找妍惠公主。現在蕭皇后知道了我的身份，進宮應該很容易。”
“好。那我送你過去。”任其桐回答。
我又囑咐了雁奴幾句話正要走，卻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了過來。
“皇后娘娘請凝曦姑娘入宮。”一個內侍說。
“真是巧，我才說要去，這就來了。”
“你自己要小心。”任其桐扶著我上了馬車。
“放心吧。你去世子府上找我和你說過的那個檀云軒的榛兒，看看她會不會有什么消息。”
任其桐點了點頭，馬車便走了。
昨晚一夜沒睡，我本來想在車上打個盹，但卻一絲困意也沒有，腦子拼命轉著，想把所有的事理出個頭緒來，但理來理去發現自己還是毫無辦法，這樣胡思亂想著馬車停了下來。
“請姑娘下車，在這邊小閣內先休息。等候皇后娘娘召見。”
“好。”我跟著那個內侍進了一個小房間坐下，他幫我關上門便離開了。
“喂！你不去送飯，在這兒瞎晃什么？”窗外有人說話。
“著什么急，他們幾個罪臣被扣在宮中，還想我們伺候他們不成？”
“說的也是，你看那唐國公前幾日還風光無限的，沒想到一夜之間就被軟禁起來。”
我一聽這兩個小太監的對話和唐國公有關，立刻起身悄悄掀開窗戶往外看。
“你們兩個干什么呢？”朔風竟然突然出現了。
“女史大人早。奴才給后邊小閣里的幾位送飯去吶。”
“唐國公嗎？”
“是。”
“打開食盒我看看。”
那兩個小太監忙不迭打開手里的幾個食盒。
朔風只看了一眼便發火道：“混賬東西，這象牙銀筷也是他們能用的嗎？還不快去換了！”
“是，是，是奴才們忽略了。奴才馬上就去換。”那兩個小太緊連滾帶爬的走了。
看外人走了，我剛要招呼朔風，卻看見她四周張望了一下，從懷中拿出一個小藥瓶，將什么東西倒入了食盒了的飯菜中。
我才要叫出聲，那兩個小太監卻已經回來了。
“換好了嗎？”朔風慌忙把那小瓶子塞到袖中，假裝沒事兒似的問。
“換好了。是普通竹木的。”
“嗯。那就行。快把這些飯菜給唐國公大人和他的幾位公子送去吧。”
“是。”
我看著朔風臉上泛起的陰冷笑容，頓時明白了她的意圖。她一直在找機會殺了唐國公為她爹爹報仇，現在可是最好時機，不用問，剛才倒到飯菜上的自然是毒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