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去找嗎?”宇文承基扶著我坐下問。
我把那封信三兩下撕掉,如果連我也覺得這是封絕筆書,那李世民就真的死定了。
“去!干嘛不去?”我站起身,“現在就去。”
他拉住我,“我們這么多人都找不到,你一個人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你不想陪我去可以不用去。”我掙脫開他的手,牽了小青就走。
“我不是不想陪你,我只是讓你不要沖動。凝曦,說句實話,我不想陪你去找他,如果找不到他,我就可以代替他來照顧你。”
“阿澤,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你應該找到你的唯一,而不是當誰的替補。”
“那在我找到這個唯一之前,讓我暫時當一會兒替身吧。”宇文承基笑著說,我好像從沒見他皺過眉頭,看著我的時候他永遠都是淺淺的笑著。有這種笑容,不管他說什么,聽的人都不忍心反對。接著他又回頭吩咐跟著他來的二十幾個士兵,“你們先回去向皇上復命。”
“校尉大人,皇上已經下了旨意讓我們即刻回去,您這么做皇上會怪罪的。”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你們就先回去,我們找到人自然也就回去了。放心吧。”
“可是,”那人還想再說什么,被宇文承基阻止了,“行了,我自有分寸,你們走吧。”
“阿澤,你不回去沒關系嗎?”
“你在皇上身邊的日子也不短了,應該知道皇上的心思。他如果信任寵愛一個臣子,不管他做什么都不為過,但皇上若是不喜歡誰,你哪怕再忠心耿耿,都會隨時獲罪。”
“怎么,你是仗著皇上寵信,便抗旨不尊?”我開玩笑。
宇文承基嚴肅地搖搖頭,“不,我屬于后者。”
“怎么會?你們許國公府可是肱骨之臣。”
“我們家和李世民家一樣。從祖上就是功臣,到父親這一輩更是朝廷重臣,如果子侄一輩再立有重大軍功,皇上不會更加器重,只會倍增戒心。所以他并不愿意派人去找世民兄,同樣的,如果喚作是我,他也不會派人費心找我去。”
“你倒是看得很透。”
“我一直不喜歡官場,但我生在這樣的家庭,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我又是家中的長子,父親對我的期待很高。”
“要不這樣吧,如果我們找不到李世民,干脆就留在遼東,不再回去好不好?你也不用再做你的校尉侍奉君前,我們可以買一塊地,以后當個小農民怎么樣?”
“凝曦,當你習慣了一種生活,即使再痛苦你也不會選擇改變。因為你已經習慣了。”
是,雖然我也很想平平淡淡的生活,但如果你真的讓我去做個村姑,估計我也不會真的喜歡。“人啊!總是對現狀不滿意。”我嘆口氣。
“你怎么總是老氣橫秋的。”宇文承基笑道。
有了伴兒,一路上說說話,趕路就不再那么辛苦。不知不覺又走了一天。快到晚上的時候已經可以在樹叢里看到一些被丟棄的兵器和盔甲了。
“應該快到了,不過天要黑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既然快到了,不如今晚再趕一些路。早些到,找到人的希望就越大。”現在這段路已經會時不時出現大件的軍需品,比如斷裂的車輪啊,燒毀的車頂啊之類的東西。我提著韁繩,小心翼翼的躲避著不時突然冒出來的障礙物。
“再走一會兒就到他們遇伏的地方了。我們還沒有時間清理戰場,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宇文承基已經點起了火把,走在前面幫我照著路。
“嗯。”我答應著,感覺到一陣涼意爬上后背。雖然他已經給我打了預防針,但當小青的蹄子踏在第一具尸體上時,我還是嚇得魂飛魄散。
那個士兵的臉黑黢黢的已經看不清楚原來的面目。他躺在地上,肚子上有一個很大的豁口,內臟都掛在了外面,他的手里還緊緊攥著他的兵器,一雙眼睛仍然大睜著。火把的光照上他的臉時,我覺得他的眼珠似乎還轉動了一下似的。
在這具尸體出現之后,接二連三的又有不少出現。每一個人都是傷痕累累,重傷在身。這場仗打得真是無比的殘酷。
“阿澤,你能不能仔細看看這些人里有沒有突厥人?”
“突厥人?這都是隋軍和高句麗的士兵啊?”
“你仔細看看再說。”
宇文承基下馬,仔細逐個檢查了除隋軍以外的尸體。
“奇怪,看樣貌似乎確實像突厥人。只是我也不太肯定。啊!你看這是什么!”宇文承基從其中一個尸體腰間拿了個什么下來,湊近火把,我才看清楚那是一塊刻有狼頭的金色銅牌。
“這是突厥人的狼頭標志,這些人真的都是突厥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避開李世民信中關于唐國公和世子的部分,把其他的內容告訴了宇文承基。
“原來又是咄吉搞的鬼。如果是突厥精兵的話,就能理解為什么世民兄他們會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來了。”
“這里河這么寬,河邊還有很多灌木叢,樹林,李世民可能在任何一個地方,我們再細細找一遍。”
“這里我們都已經找遍了,而且現在天已經黑了,我看我們還是先休息一下,恢復一下體力,明天天亮了再繼續去下游找。”
看到地上無數死狀恐怖的尸首,我實在不敢留在這里過夜。“這附近有沒有山洞一類的地方,這里有些嚇人。”
“我記得再往東一些好像是有一些山洞,我們去找找看,山洞比較干凈,也安全一些。”
我跟著他又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一條綿延的山脈,現在已經入冬,樹葉已經凋零的差不多了。整座山光禿禿的,山洞都露了出來,比較容易找到。
“等一下,阿澤,你火把再低一點。”我感覺地上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但沒有看清楚。宇文承基跳下馬,彎腰照了照地上,撿起一只香囊來。
這只石青色的香囊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我親手做給李世民的,剛才那閃的一下應該是這香囊上綴的金絲纓絡。要不是看到這只香囊,明天一早我們可能就直接去河下游找了。
“他一定就在附近,說不定就在這些山洞里。”
這時小青突然變得急躁起來,四只蹄子來回不停的亂踏,大腦袋轉啊轉的想掙脫開我手里的韁繩。
“世民兄的這匹青騅馬極有靈性,也跟了他多年,也許它能找到他也不一定。”
我松開小青,它立刻撒開腿跑了出去。宇文承基把我拉上他的馬,我們立刻緊跟上去。追了沒一會兒,小青就停了下來,把鼻子埋進地上的枯草中拼命嗅著。我們打起火把,草上有一些血跡。
沿著這個血跡一直往前走,血跡越來越密集,能看出受傷的人出血量明顯在加大。我撥開眼前一叢很高的干草后看到了一雙腳。我還不敢確定是誰時,小青已經“咴兒咴兒”地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