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瞬間安靜的厲害，我甚至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看清楚任其桐的臉之后我險些站立不穩，我突然覺得膝蓋一陣發軟，死死盯著眼前那張熟悉但不應該再見到的臉，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睆睆，你的朋友怎么了？”元吉問。
我看到任其桐走向我，嘴巴一張一合的在說什么，可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你怎么了？”睆睆拍了我一下，我才回過神來。搖搖頭，默默坐下。
“娘子，我還沒有給你介紹。”
元吉叫她娘子，他們已經成親了嗎？只是任其桐明明已經死了，還是我親自給她凈身入殮的，怎么會？
“這是太仆楊義臣的女兒，毓秀，不，應該叫睆睆了，我們自幼一處玩的，這位是……”
“這位是我的朋友，楊曦。”睆睆忙介紹說。
“兩位好。”任其桐向我們道了個萬福。
“元吉哥哥，這位是你娘子嗎？你真是好福氣啊。”睆睆看著任其桐贊道。
任其桐笑著和元吉對視一眼，幸福溢于言表。
“對了，睆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么會在這里的？”
睆睆把竇建德如何請她父親出山，我們如何北上的事說了一遍，這是略去了南陽公主和我的事。
“你的意思是宇文化及不日就要到洛陽了？”李世民似乎有些激動。
“是，李密已經接到消息，宇文化及已經動身了。走水路經運河的話很快。”
“二哥，這奸賊來的真是時候！倒省下我們去江都的麻煩了。”
“這次來東都，本是沖著王世充來的，沒想到一箭雙雕，倒等來了他。真是天助我們。”任其桐也很是高興。
“你們幾位很期待宇文化及來嗎？”睆睆問。
“他這個弒君謀逆的奸賊，人人得而誅之！”李世民一拳砸在桌子上。
“而且，我們和他也有些私人恩怨要算一算。”任其桐收起臉上的笑容，也捏緊了拳頭。
“現在李密也知道宇文化及要來奪東都的消息，你們正好可以和他聯手，不然憑各自的兵力很難和宇文化及抗衡。”
“睆睆說的是，只是李密動手抓了二哥，他會愿意跟我們合作嗎？”
“他不愿意也得愿意，否則宇文化及的十萬精兵殺到，首當其沖的就是他。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議。”李世民起身說道。
“二哥這幾日肯定也沒少受罪，是該早點歇著了。這兩位就交給我們來照顧，你先去休息吧。”
李世民點點頭，先走了。
“睆睆，現在在軍中，也沒什么好房間給你住，只能先湊合著了。”元吉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系，我跟爹爹隱居的時候，住的還是茅屋吶。”
元吉幫我們安排好房間睡下時，已經很晚了，錯過了一貫睡覺的點，我反而有些睡不著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著任其桐的事。
她現在活著，又嫁給了元吉，就只有一個解釋，當初她的死是個騙局。可為什么她連我也要騙呢？
我躺在床上輾轉了半夜，沒怎么合眼已經到了天亮。
吃早飯前我特意將手腕上戴著的玉髓石手釧拿給睆睆，讓她帶上，并且在吃飯的時候露出來，看看他們看到這個手釧時的反應。
睆睆雖然有些疑惑，但也沒說什么，爽快的答應了。
吃早飯時睆睆故意伸手去夾離她最遠的菜，腕上的那串紅色手釧一露出來，其他三個人手里的筷子立刻頓住了。
“睆睆，你的這個手釧是哪來的？”任其桐先開了口。
“怎么了？”
“能不能摘下來給我看一看。”
“好。”
任其桐接過手釧拿在手里仔細看著，然后遞給李世民。
“我看著很像，但不敢肯定。你看一下。”
沒想到元吉伸手接過又給睆睆戴上，“不必看了，不會是的。只是相像而已。”
“這個手釧對你們有什么意義嗎？”
“也沒什么，不過以前也見過類似的，玉髓石又不多見，所以一時好奇問問。大家吃飯。”元吉揮揮手，招呼眾人繼續吃飯。
李世民和任其桐也不再說話，各自埋頭吃飯。我呆呆的坐在一邊，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意思，李世民之前提到我也是淡淡的一句，“不過是位故友罷了”。現在他們見到這個手釧都無動于衷，好像是在刻意回避談起我。
雖然此刻我遮著臉，但我知道自己不是不愿意，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但他們似乎連提都不愿提起我。
為什么？
我看著埋頭吃飯的三個人，突然覺得自己很像《千與千尋》里的無面男，大家明明都看得到你，卻偏偏要把你忽略掉。就像現在，我捧著碗靜靜坐在他們身邊，卻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這種感覺非常寂寞，我甚至都要懷疑自己是否存在過。
“對了，睆睆，你打算什么時候去找你爹？”元吉先打破了沉默，問道。
“我還沒有決定。也不知道爹爹他們現在走到哪兒了？”
“你干脆留下來吧，現在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姑娘家去哪兒都危險。你寫封信給你爹爹，我派人幫你送過去。等解決了宇文化及的事，你們父女再見不是挺好的嗎？”
睆睆看了我一眼，“我再想想吧。”
“不用想了，我和二哥今日便去找李密商量聯手的事，到時候……”
元吉話沒說完，進來一個令兵，喘著氣回報道：“兩位將軍，魏王手下的人殺到營前了，正在叫陣。”
“哦？我們正要找他們去，沒想到他們倒是先來了。出去看看。”李世民丟下筷子起身便走。
我們幾個也跟在后面出來，營地外一小隊打著魏字旗的人馬排列開來，領頭的人還是一身紅衣，胯下騎著青騅馬，正在叫陣。
“李世民！你快出來！我以為你是個英雄，誰知道竟偷偷溜了，這算什么好漢！”韋將軍嬌聲呵斥道。
“這女將是誰？點著二哥你的名罵。”
“她是李密手下的，我只知道她姓韋。當日我出營探路，中了李密的圈套被擒，抓我的就是她。”
“那二哥今日要一雪前恥才行。”元吉笑著遞上一張弓。
李世民接過，彎弓搭箭，瞄也不瞄，只一抬手，那只羽箭呼嘯而出，直奔營前的韋將軍，將她帽盔上的紅翎射落。
韋將軍大吃一驚，提起手里的畫戟大罵道：“李世民，你個卑鄙小人，竟放冷箭！有種你出來！我們單打獨斗！”
李世民冷笑一聲，翻身上馬，沖了出去。
“韋將軍，剛才只是報我被擒之仇，看在你并沒有苛待我的份上，那支箭才只射落你頭頂的翎羽。我勸你不要再與我糾纏不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韋將軍也不答話，挺起手里的畫戟便拍馬過來廝殺。
她用的是畫戟，李世民手里的是雙劍，她兵器上占了優勢，初初交手時有些占上風。
“李世民，你口口聲聲說我們使詐贏你，今日我就讓你看看我的厲害，讓你輸的心服口服。”
韋將軍說這話，手里的攻勢越來越凌厲，一支畫戟舞的眼花繚亂。
“元吉哥哥，好像這個女將軍厲害些，你不過去幫忙嗎？”睆睆問。
元吉淡定的笑笑，“二哥還沒發力吶，別著急。”
元吉的話音剛落，李世民手里的雙劍便隔住了韋將軍的畫戟，兩廂一錯，畫戟前端的槍尖竟被削落。
“她是女子，用畫戟的話，斷然不是鐵質戟桿，只要有機會，便可將槍頭削落。”
“那會怎么樣？”
“敗。”這次是任其桐回答的。
韋將軍手里沒了畫戟，只五個回合，便被李世民打下馬來。營內的士兵沖出去把她綁了起來。
“還有沒有人要出來打？”李世民喝問。
隨韋將軍來的人本就不多，看服制也沒幾個高級將領，此刻見領頭的被抓，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既然沒人要打，你們就回去告訴魏王，明日李世民親自登門拜會，還請他打開城門！”
李世民說完牽著青騅馬返回營地，韋將軍的手下也應聲散去。
“二哥出手，果然速戰速決。”元吉迎上前笑著說。
“那個韋將軍先命人帶下去，我們既然要和李密聯手，萬萬不可傷她。”
“是。”
李世民拍拍青騅馬，扯下韋將軍掛在它身上的瓔珞，“以后你還是跟著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適合你。”
小青蹭了蹭李世民，一甩頭竟沖我走了過來，用它的大腦袋在我身上拱來拱去。
“二哥這青騅馬輕易不肯和人親昵的，倒是和楊兄投緣。”元吉看著我們有些驚訝。
我伸手撓了撓小青的耳朵，看著它那雙烏黑瑩潤的大眼睛，在心里說：“是不是只有你還記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