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睆睆也沒有再找過我，今晚她便要從秦王府出嫁了。
“阿音你找我？”
“曦姐姐，你來了，快坐。”
自從阿音知道是我救了她的孩子之后，對我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變化，以前只是礙于李世民而敷衍著，現在反而是有點真心相待的意思了。
“哎喲喲，我來抱抱我干兒子。寶寶，這兩天有沒有想我呀？”
“昨天皇上已經賜名了，叫承乾。”
“承繼皇業，總領乾坤。皇上對你的孩子似乎有很高的期待。”
“曦姐姐這樣想嗎？我倒是只希望他能好好長大便好了。”阿音俯身過來親了親承乾的臉。
“對了，你找我來什么事？”
“今晚楊姑娘從這里嫁到齊王府，這件事本來該我張羅的，可我現在也下不了床。一直辛苦你準備著。”
“沒關系，我和睆睆本來也就相熟，幫幫她也是應該的。”
“曦姐姐，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
“我以前對你很不好，硬生生把你和相公分開，是我錯了。”
阿音的話讓我有些受寵若驚，怎么生了個孩子之后，她竟轉了性情？
“你不會怪我吧？不過你恨我也是應該的。”
“你想聽實話？”
“當然。”
“我雖不喜歡你，但卻也不會恨你。我知道你對秦王的感情只會比我多，不會比我少，你愛他至深，有些做法難免過了些。”
阿音緊緊握住我的手，“曦姐姐，你能這樣說我很高興。”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阿音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深吸了一口氣，鄭重的坐好，無比認真的看著我。
“我想讓你嫁給相公。”
我兩手猛地哆嗦一下，差點把承乾給掉在地上，大張著嘴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呆呆的看著阿音。
“我知道，以前我讓相公發過誓，這輩子也不能娶你進門。但那是我年紀小，不懂事，當時只怕你把相公從我身邊奪走。可經過這么長的時間，我才發現，相公最喜歡的還是你。就算是我這般阻攔，相公還是執意要把你留在身邊。我想明白了，我越是這么做，不僅不會阻斷你們的緣分，更是會讓相公更加討厭我。”
我越聽越納悶，這不像是阿音的風格啊，幡然悔悟這種事明顯不適合她。
“我對你一直不好，希望曦姐姐你不要介意才好。我今日說的都是真心話，”阿音牽起我的手緊緊握著，“曦姐姐，你嫁給相公好不好？”
阿音的眼神是一貫的水靈單純，完全看不出她是真情還是假意。
“我……我還是去看看睆睆的東西都準備妥了沒有，你先休息著。”
我不等阿音再說話，匆匆逃了出來。幸福來的太快總讓我覺得有些不安，許是被阿音折騰怕了，疑心病越來越重。
“曦姐姐，好不容易秦王妃松了口，你怎么不答應呢？”雁奴問。
“這件事先放放，我總覺得她突然這么主動愿意讓我嫁給秦王肯定是有什么別的目的。你看她現在剛剛產子，正是博得秦王寵愛的好時候，偏偏這時開口讓我嫁給李世民，我覺得……”
“曦姐姐，你怕她做什么，先嫁過來再說。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能嫁給秦王，總歸我們還是占到便宜的。”
我戳了雁奴的腦門兒一下，“你這個丫頭，說話越來越大膽了。什么我占秦王便宜的，明明是秦王占我的便宜。”
“我占你什么便宜了？”李世民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突然說話，嚇了我一跳。
“沒什么，我和雁奴說笑玩兒吶。你最近在忙什么？我都沒怎么見到過你。”
不知道是愛之情切還是如何，我覺得李世民短短幾日的功夫好像瘦了不好，雙眼下已經有了些黑眼圈。
“這幾日沒睡好嗎？怎么看起來有些憔悴。”
“這幾日是有些忙，被父皇召進宮去了。”
“皇上也太不體恤了，王妃剛剛生產，也不讓你在家照顧。”
李世民笑笑，“三弟要娶親了，還不是也被叫了進去。洛陽的事煩擾父皇太久了。”
“韋將軍都已經到了長安城，拉攏李密的事還不是水到渠成？”
“這個韋珪還真是……”李世民拖了個意味深長的音。
“怎樣？”
“她性子剛烈直率的很。”李世民的笑還掛在嘴角，喜悅而溫柔。
“世民哥哥喜歡她便娶了來，你倆雙劍合璧，那東都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我玩笑道。
李世民驚訝的看向我：“我對她……”
“皇上若想李密投誠，關鍵人物便是韋將軍。而韋將軍已經跟我明說了，若想讓她助一臂之力，只一個條件，便是讓世民哥哥娶她入府。”
“她已經同你說過這事兒了嗎？”
“不然秦王以為王妃是受到什么刺激才早產的？”雁奴插了一句。
“原來竟是因為這個，還好現在他們母子平安。凝曦，我還一直在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告訴你這件事，不想你已經知道了。”
告訴，李世民用的是告訴，而不是商量，那就說明他對韋珪的盛情并不抵觸。也是，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韋珪的主動求婚攻略看來已經成功了大半。
“世民哥哥要怎么辦呢？”
“韋珪求見父皇時也說了這些話，而且，父皇已經答應了她的要求。”
“那我可要恭喜世民哥哥了，韋將軍巾幗英雄，以后你出征就有她陪在身邊了。也不用我這個刀不能使，馬不善騎的在你身邊拖后腿了。”
“你真的不介意我娶她嗎？”
上次同阿音成親的時候，李世民身著紅衣，一身的喜氣洋洋，看著我時卻眉頭緊皺，嘴唇抿起，絲毫喜色也無。可現在他告訴我他要再娶別的女子時，雖依然有愧意，有抱歉，但眼睛深處的絲絲喜悅卻是掩飾不住的。
既然他喜歡，我何必阻止呢？況且我要拿什么身份來阻止呢？況且，他同韋珪本就早已注定了緣分。
“阿音知道這件事嗎？”
“我還沒有告訴她，我同韋珪說了，等承乾足月才能娶她進門。這段時間要讓阿音好好養身體。”
“世民哥哥考慮的周到。只是戰事不能久拖，一個月很多情況便不同了。”
“是，韋珪已經答應了，可以在成親前先助父皇打下王世充，過幾日我們便要啟程去洛陽了。”
“你又要去打仗了？”
“現在的局面比前朝還要混亂，不打仗又能如何？父皇既已登基，這以后征戰便都是家常便飯了。”
“你先去看看阿音吧，我要再去看看睆睆了。忙歸忙，你自己多注意身體才是。”
“好，我知道。”
“雁兒，我們也去看看睆睆吧。”
“是。”
我同雁奴到了睆睆房里，皇上欽賜的霞帔用衣架撐起，掛在房中央，流光溢彩，映的整個房間都璀璨起來。
睆睆坐在梳妝臺前，并沒有注意到我們來。手里捧著個檀木匣子，愣愣的看著。
我走上前，那檀木匣子里竟是兩顆寸許大的渾圓明珠。
“這明珠真是少見。”我笑著贊道。
“曦姐姐不知道，這可是齊王最心愛的東西，是他偶然從南海得的。何止少見，是很珍貴的。”雁奴的話難免有些醋意。
“這是齊王送來讓我飾在發上的。”睆睆淡淡的說，隨后合上了木匣，放在了桌上。
“既然是齊王好意，睆睆你還不快些梳妝打扮，出門好時辰快要到了。”
睆睆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
“雁兒的手藝很好，讓她幫你梳頭發吧。”我使了個眼色給雁奴，她撅了撅嘴，有些不樂意，但還是拿起了梳子。
“多謝。”
“既然你出嫁的事一直是我在張羅，那我就算是你的娘家人了，我就在這陪著你，等時辰到了送你上轎好不好？”
“曦姐姐是看我沒有娘親姐妹陪著，怕我傷心吧。”
“女孩子出閣是大喜事，你怎么會傷心呢？我是怕你無聊，陪你說說話。”
“曦姐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睆睆看了一眼雁奴，沒開口。
“雁兒，你去我房里取那瓶梔子花清露來，用那個給睆睆梳頭發。”
雁奴答應一聲便出去了。
“你可以說了。”
“秦王妃生產那日的事我也聽說了，姐姐，你天天看著秦王和王妃鶼鰈情深，心里不會難過嗎？”
“會。”
“那你為何還要留在他身邊？”
“留在這雖然辛苦些，但卻是我自愿的。能做自己喜歡的事，辛苦些無妨。睆睆，你還記得前幾日我跟你說過的話嗎？你可是反悔了？”
睆睆又打開了木匣，把那兩顆明珠捧在手里，細細看著，繼續說道：“不。我沒有姐姐那么大的勇氣。我只愿做一個被人呵護寵愛的小女子。而且這是皇上賜婚，我也要為我爹爹考慮。”
“你放心，齊王會待你很好的。”
睆睆笑笑，起身翩躚兩步走到衣架前，將那件霞帔取下，穿在了身上。
“曦姐姐，你看我好看嗎？”
睆睆的頭發漆黑柔順，四散下來披在金線密織的粉紅色紗衣之上，整個人周身都似泛起一股桃色的細霧一般朦朧、柔美。映襯著她那雙美麗溫和的眼睛瑩光閃閃、哀楚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