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惠公主奉隋煬帝諭旨下嫁鄭國公二公子陳凌,才兩年時間,陳凌便戰死沙場。
宇文承基告訴我陳凌那次征戰,他也一同去了。陳凌在一次戰役中兵敗被俘,突厥汗王看中陳凌少年英勇,相貌不凡,便想招他為婿。告訴他只要他肯休妻重娶,不僅能饒他性命,更愿放他回中土。陳凌對妍惠公主情深意重,斷然拒絕,汗王惱怒之下便殺了陳凌。
這件事也是陳凌的近衛逃出來后告訴宇文承基的,鄭國公不想讓人知道他兒子曾經被俘,便向皇上隱去這段,直接報了陣亡,顧全陳家顏面,所以竟連妍惠公主都不知道。
這件事是去年陳凌忌日的時候宇文承基告訴我的,他說他同陳凌是多年好友,北征路上陳凌嘴上說的,心里念的都是妍惠公主。這次北征是他主動請纓,他說妍惠公主從嫁到他們家起一直郁郁寡歡,對他也很冷淡,只是面上過的去罷了。
“我聽人說小別勝新婚,也許她是看我看煩了,這次分開我再回去,她也許就會對我熱情些了。”陳凌對宇文承基這樣說。其實他心里也知道妍惠公主如此對他是因為她喜歡的是李建成,他只是覺得只要自己對公主好,公主遲早有回心轉意的一日。
可是陳凌出征四個多月,直到戰死前都沒有收到妍惠公主的一封家書,自己也不能回去見她了。
正是因為這樣宇文承基一直很不喜歡妍惠公主。
“可是妍惠公主年紀輕輕愿意為陳凌守著,并沒有改嫁世子,也算是對得起陳凌了。”
“她倒是想改嫁,也得皇上肯才行。為了安撫鄭國公喪子之痛,皇上下令公主終身留在鄭國公府侍奉公婆,以盡孝道。不得改嫁。”
我對妍惠公主講完陳凌的事,她有些發愣,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從沒跟我說過他對我的感情,我以為他對我也只是面上的情分。”
“也許只是陳凌性格內斂,不擅長表達感情。他對你如此好,將你視作珍寶一般,可你現在卻一點也不懂得珍惜自己,豈不是讓他傷心?”
妍惠公主又愣了一會兒,突然掩面痛哭起來。
“我本以為愛我至深之人竟將我棄之如敝屣,我本以為淡薄情面之人反而是待我是最情深意重的,可笑我竟傻了這么多年,一點也看不出。”
我看妍惠公主哭的傷心,剛才的氣頓時消了大半,知道她也不過是個癡心的女子罷了。
“你別難過了。有什么話跟我說說好嗎?”
妍惠公主又哭了一會兒才勉強收了聲,可淚還是流個不住。
“鄭國公被治了謀反罪之后還沒來得及審問,唐王便坐了天下。后來父皇駕崩,我成了前朝公主,自然變得一文不值,便同家里的其他女眷一起被官賣了。”
“你當時為什么不求太子救你?”
“你以為我沒去嗎?卻連他的面都沒有見到。我本以為謀反大案,他不好援手,便認了命。后來再酒席上重見時,他不僅視我如陌路,甚至連句問候都不肯給。方才你也看到了,張大人那般拿我取樂,他卻是無動于衷。真是好狠的心!”
“太子對你不是一直情深意重嗎?怎么會突然如此?”
“他以前對我情深意重是因為我貴為公主。等他自己貴為太子,我又淪入風塵,遠配不上他了。直到落難時我方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從此我便灰了心,才……”
“是他對你薄情寡義,你何必糟蹋自己?況且他本就是個冷心冷血的人,你這樣做又怎能傷到他的心?到頭來難過的還不是你自己?”
“駙馬!父皇!你們為什么都拋下我走了呢?你們走了讓我一個人怎么辦?怎么辦啊!”妍惠公主抬起頭,對著漆黑一片的夜空哭喊道。
“曦姐姐,原來你在這,前廳那里都在找你吶。”雁奴快步過來說道。
“楠姐姐,你干脆借這個機會離開碧桐閣算了,就去找你母后和姐姐好不好?”
“不行,眾人都看到是你把我帶出來的,我若不回去,會連累你的。”
“這時候你就別管我了,先走為上。你是我姐姐,我怎么能看著你如此受苦?”
妍惠公主拉起我的手,感激的說道:“曦兒,有你這樣待我,我很高興。但你越是如此,我越不能連累你。你放心,今日有你一席話,我知道以后該怎么做。既然有人如此珍惜我,我更要珍惜我自己。”
“可是……”
“曦兒,你也要照顧好自己。我走了。”妍惠公主不容我再說話便走了。
我自己坐在廊下又發起了呆,剛才說起陳凌的事,倒讓我想起宇文承基來。我抬起頭,今晚的天很黑,很暗,沒有一絲星光,不知道他現在去了哪里。
“在想什么?”李世民笑著走過來,坐在了我身邊。
“沒什么,酒席散了嗎?”
“嗯。散了。明天我就要走了,所以來看看你。”
“妍惠公主呢?”
“她回來之后就推說酒醉頭痛,早已走了。”
“她原來是一朝公主,現在卻落為別人掌中玩物,真是可憐。”
“成王敗寇,一向如此。”
“我倆本應該是相同際遇,卻因遇到了不同的人,命運便全都改了。”
“大哥連我都忍心下手,我便知道他對妍惠公主也不會有幾分真心。只是看著自己原來的戀人在人前賣笑,他還能如此氣定神閑,他當真是心冷如鐵。”李世民說起太子又不由的握起了拳頭。
“好了,你明天就要走了,我們不說這些讓人生氣的事了。你這次去可要小心,雖然你也是久經沙場,但上了戰場便刀劍無眼,不要總是第一個沖上去。你是將軍,現在又封了王,只靜坐軍帳,運籌帷幄就好,沖鋒陷陣這種事情就留個別人吧。好歹也讓別人也立些功。別自己都占了。”
李世民笑著把我攬過去,“你這嘴什么時候變的這么啰嗦了?這還沒嫁過來呢,你倒開始管起我來了。要是等我真娶了你,豈不是要天天聽你啰嗦?”
“阿音跟你也說了?”
“是,難為她竟然想通了。我覺得她生了孩子后便的很不一樣。看來承乾是我們的福星啊。我們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我還沒答應要嫁給你吶,你瞎高興什么?”
“我可沒時間等你考慮,等我打仗回來說不定就改主意了。我再問你一次,嫁不嫁?”
我轉過身去不看他,就算是娶我當妾,那這求婚場面也太敷衍了些,我就這么答應了,豈不是很跌份?
“你要是不想嫁給我就算了,我走了。去看看你干兒子,我親兒子去。”
“你,你怎么這么快就放棄了?”
“是你自己不答應的,我不喜歡強人所難。”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就是了。”
“那你等我回來,我從東都回來便娶你進門。”
我點點頭,心里的喜悅冒出,竟成了眼淚。
“這個你現在應該戴在手腕上了吧?我終于可以給你一個家了。”李世民將我一直掛在脖子上的天河石鐲子摘下,幫我戴在了手腕上。
他俯下身吻了吻我,他的臉龐也有些濕漉漉的,這個吻同以前很不一樣,雖有些咸咸的,但卻滿是苦盡甘來的甜蜜。
直到這一刻,我才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就是唐太宗的那位大楊妃,才真正清晰的看到我們兩個人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