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能立李世民做太子,就只好找人來制衡他,最佳人選自然是太子李建成。所以沒過多久,李淵便下令解了太子的禁閉,恢復了東宮的所有權力。
睆睆的事讓元吉徹底同李世民決裂,站到了太子的陣營里。李世民對這件事很是沮喪,本以為勝券在握,誰知卻因為個女子,功虧一簣。
后來我一直對他冷冷的,雖然他時常會來我房里吃飯說話,但我從不留他過夜。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娶阿音、韋珪、雪鶴和云容的時候,我都從沒有如此介意過。
是因為他說睆睆唱歌時像我嗎?還是因為我覺得輕易原諒了他會對不起元吉呢?
又過了幾日,李世民啟程去了洛陽,他說是那邊有一些軍務要處理,但我覺得他是想避開我一段時間,希望我能慢慢撫平心中的傷痛,原諒他。
當我的手腕好的差不多的時候,我才有勇氣問起雁奴當日發生的事。我不想只聽李世民的說法,我也想知道雁奴是怎么說的。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楊氏跟我說她想去沁芳亭那里坐坐,我就陪她去了。到了那里她便說頭有些發暈,讓我去取醒酒石來,后來我就走了。再回去時你已經在那邊了。后來秦王不是同你說過了,曦姐姐,都過了這么久了,你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雁奴說完疑惑的問。
“秦王去時你不在那里?”
雁奴笑了,“我當然不在,我若在,他們兩個也不會如此。不過,真沒想到楊氏竟然是這樣的人!枉費齊王對她一片真心。”雁奴不屑的撇撇嘴,繼續繡她的花。
雁奴方才同我說的版本與云容向我轉述的非常不同。睆睆走后,云容也好幾次試圖同我說起那日的事,但都被我支吾過去了,我當時覺得既然已經知道李世民對睆睆有那么一絲的心動,那又何必去追究過程呢?只能是自揭瘡疤。前兩天云容又提起這件事,我實在不勝其擾,就聽她說了一遍。
她說睆睆那日出去時已經有些喝多了,暈暈乎乎的根本不記得是誰扶著她,她就覺得那人一直帶著她去了一處水邊的亭子,接著就把她丟在那里。她喝醉了酒,有些傷心,見四下無人,便哼起歌來。后來聽到秦王說話,她剛想站起來,但卻不知怎么的跌入了水中,她嗆了水,受到了驚嚇,只依稀記得似乎有人在后面推了她一把。接下來的事倒和李世民說的一樣了。
“凝曦姐姐,我表姐不常來秦王府,哪里會知道什么沁芳亭?她絕對不會喝醉了之后去那里的。而且你不覺得齊王出現的也太巧了些嗎?”云容說完提醒我道。
我當時只顧生氣,哪里想得到這許多。云容一提醒,我才覺得那日的事是有些蹊蹺。雁奴這個版本一出來,就更奇怪了。
“這么說是楊氏想去沁芳亭?”
雁奴堅定的點點頭。我不必問她為什么同齊王一起又到的沁芳亭,她也不會同我說實話。
我看著雁奴,覺得是時間重新審視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了,這幾年太多事發生了變化,我不敢保證她還像當初一樣。上次我撞見睆睆同李世民在院中說話時有一個人影閃過,我就懷疑是雁奴,當時她也沒有承認,我以為她只是不想惹麻煩才沒說。
可這次不一樣,如果真的是她帶睆睆去沁芳亭的,那整件事除了李世民的心動之外,更多的就是人為。
睆睆和李世民的事除了我沒人知道,如果那個人影是雁奴,那她就既知情,又有動機,她那么喜歡元吉,又討厭睆睆,讓元吉親眼看到睆睆“紅杏出墻”,便可以讓元吉徹底死心,甚至開始痛恨睆睆。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若真是她,那她報復到的可不止是睆睆一個人。
一旁的雁奴輕聲哼起了歌,看起來心情上佳。她手里的繡活已經快完成了,是一件錦緞的枕面兒。現在枕面兒上的五彩雙鴛鴦已經完成了,雁奴正在往鴛鴦四周添一些寶石藍色的小小四瓣花朵。
是藍色鳶尾,就像元吉送她的那一對花簪一樣。
古代女子輕易不繡鴛鴦的,尤其是閨閣女子。鴛鴦枕是做來當嫁妝的,取鴛鴦成雙成對之意。雁奴手里的枕面不是一兩日的功夫可以完成的,起碼要一個月,她繡這個來做什么呢?
雖然很不情愿,但我還是設法找到了魏征。
“魏某以為上次的事之后,姑娘就不會再見魏某了。”魏征有些憔悴,雖然衣飾依然簡單干凈,但也掩不住臉上的頹喪之氣。顯然,李世民錯失太子寶座的事,對他的打擊也不小。
“我是有事相求。”
“不敢當,姑娘有什么事吩咐魏某便是。”
“你認得伺候我的丫鬟雁奴嗎?”
“似乎見過幾次。時常挽著雙平髻,愛穿湖藍色衣衫的那個姑娘嗎?”
“先生觀察的倒細致。”我淡淡諷刺到,連丫鬟的打扮都這么清楚,他暗地里肯定沒少派人跟蹤我。
“你懷疑她。”魏征立刻回答說。我有些驚訝,魏征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你知道些什么?”
“姑娘何出此言?”魏征說著話,手里的折扇開了合上,反復幾次。
“先生何出此言?”
“唰!”魏征又猛力將折扇打開,這次沒有合攏,而是怡然的搖了幾下,似乎放下了心中的一個大包袱似的。
“我早就同秦王說,姑娘是個聰明人,不會偏私的。”
“什么意思?”我有些懵,怎么又有李世民?
“其實秦王同齊王妃那件事之后,殿下一直懷疑有人從中作梗,所以便命人調查。姑娘方才說那些話就表示你也猜到了那日引齊王妃和齊王去沁芳亭的都是雁奴。而秦王去那里也不是偶然,而是校尉張述約他到那附近的,他們談完話,張述便建議殿下到沁芳亭走走,醒醒酒。殿下也是后來才想起張述在調任天策府司官之前是在東宮太子手下當差的。”
“東宮?”我想的倒真沒魏征這么復雜,我不過以為這件事是雁奴想要報復睆睆做的。
“姑娘沒想過嗎?秦王同齊王妃有私,除了可以激起齊王的怒火之外,更是讓皇上對秦王失望至極。這件事誰才能得到最大的好處呢?”
“是太子!”
“你知道我為什么對雁奴的衣飾打扮知道的那么清楚嗎?就是因為她來過太子府幾次。”
“不會的,雁奴不會幫太子的!”我忙辯解到。
“這件事我也有些想不通,秦王說雁奴以前是賀蘭將軍府上的,后來服侍了你,一直忠心耿耿,不知太子是靠什么手段籠絡到她的。”
“雁奴不會這么容易就被拉攏的,她才沒有什么……”說到這,我自己也住了嘴,雁奴不是刀槍不入的,只要有人能給她她最想要的東西。
那副鴛鴦枕面晴天霹靂一般出現在我的腦海里,齊王,這就是雁奴最想要的。太子一定是許諾她,事成之后,可以幫她嫁給齊王。
魏征從我突變的面部表情中似乎已經猜到我有了答案,他很知趣的沒有開口問,而是靜靜的坐著,給我冷靜的時間。
“而且……”過了許久魏征又試探性的開口,“韋將軍的事……”
我的目光嚯的一跳,怎么這也同雁奴有關嗎?
“將軍說她怕燕氏起疑,所以每次放入食物里的藥粉的量都很少,她事后也問了大夫,說那些根本不足以導致滑胎。”
“你是說有人在那日的蕓豆卷里加大了劑量?”
“不,沒人同你說過你那日的脈案嗎?”魏征一副壞人做到底的表情繼續說道:“大夫初時幫你診脈的時候尚覺得孩子可以保住,便用了些穩固胎氣的藥,可沒想到藥喝下去之后,脈象反而大變,孩子才沒能保住。”
“你的意思是那碗藥有問題?”
“這只是猜測。畢竟大夫也有診錯脈的時候。”魏征謹慎的說。
“這些事我都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人同我說?”
“你一直沉浸在喪子之痛里,不愿見韋將軍,也不愿見秦王,而且秦王覺得同你說了只是徒增煩惱。后來他派人細細查了,并沒有什么結果。只好作罷。”
那碗藥是雁奴喂我喝下去的,她想放些什么易如反掌。只是為什么?
“韋將軍是秦王的得力臂膀,逼走她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我討厭魏征就是這個原因,他每次都能看穿你心里在想些什么,然后再毫無顧忌的說出你不愿承認的隱痛,許多事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知道什么?不過是日日在東宮里呆著,就敢肆意猜測我身邊的人?秦王府的事你知道多少?”我心里頓時煩躁不安,遮短似的責罵道。
“是,魏某今日失言了。這些事都是在下的猜測之言,信與不信你可以自己選擇。”魏征好脾氣的沖我笑笑,起身走了。
我想知道真相,但卻又沒有勇氣。只能氣急敗壞的責備試圖讓我看清楚真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