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你最近怎么了?不是才幫我制了新衣,怎么又做呢?”李恪站在我身邊,幫我剪了剪桌上的燈花。
“你不是在寫字嗎?怎么又過來了?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別寫了,你坐在母妃身邊,同母妃說說話。”
“可是明日上書房,師傅要查功課的。”李恪撓了撓后腦勺,吐吐舌頭。
“沒關系,別怕。明日母妃派人同師傅說,就說你病了,要休息幾日怎么樣?”
李恪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竟然搖搖頭,“不行,兒臣現在正是發奮向上的好時機,怎么能無緣無故偷懶呢?”
我點了一下他的腦袋,“你倒是有上進心。母妃只是想讓你多陪陪母妃。你現在越來越大了,在母妃身邊的日子會越來越少的。”
李恪轉身去取了一件斗篷幫我披上,搬了凳子坐在我身邊,幫我輕輕捏著腿,桌上的燭光籠在他的臉上,他的睫毛很長,投出的影子像兩柄羽毛扇一樣在臉頰上抖動。
“母妃,恪兒以后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
“傻孩子,你以后也要出去建功立業,也會有自己的家庭,怎么一直陪著母妃呢?”
“那兒臣一定時常來看母妃。母妃,恪兒以前也是這樣在你肚子里嗎?”李恪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我的肚子。
“是啊,你那個時候很愛動的,經常晚上來回的翻身,讓母妃都無法安睡吶。”
“真的嗎?那母妃肚子里的妹妹現在會不會動呢?”
“恪兒你是想有個妹妹嗎?”
李恪點點頭,嚴肅的說:“恪兒喜歡妹妹。恪兒不想要兄弟。”
“為什么呢?”
他摳著手指只是不說話,沉默了半晌才小聲說道:“兒臣,兒臣是不想有朝一日手足相殘。”
聽了這話我有些驚訝,玄武門兵變的事,我忙著調整自己和照顧李寬,竟忽略了這件事對李恪的影響。
我牽起李恪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腹中的胎兒正好翻了個身,似乎要同自己的哥哥打招呼一般。李恪也感覺到了胎動,驚訝的睜大眼睛,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恪兒,母妃不想讓你當皇帝,甚至封王也不想。母妃只想讓你同弟弟兩個人好好的,平安快樂便好。”
“恪兒也從未想過當什么皇帝。”
“那你怕什么呢?你看小弟弟很喜歡你呢,母妃覺得你們的感情會很好的。恪兒,以后不管出什么事,你都不能對自己的手足、父皇心生恨意,更不能有殺意。你明白嗎?”
“只怕委曲求全,也不能保得平安太平。”李恪心有余悸,放佛親目了玄武門之變的慘狀一般。
“恪兒,若能保得平安自然是好,若不能,你也不能做那個殺兄殘弟之人!那時你就算能留下性命,甚至得保榮華富貴,也必日日受良心折磨,噩夢不斷。母妃知道你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不會用手足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安寧。”
李恪站起身,沖著我重重磕了一個頭,“母妃,您的話恪兒記住了。您放心,兒臣絕不做那樣的人!”
“起來吧,現在不早了,你快些去睡吧,明日還要早些去書房。”
“嗯,母妃您也早些休息,兒臣的衣服已經夠穿了,不必再做了。而且您的手藝都退步了,前兩日您讓我試的時候那袖子長了一大截吶。”
“你很快便會長大了,到時候便穿不了了。”
李恪奪過我手里的針線,“母妃,那就等兒臣長高了再做新的便是了。何必熬夜呢?太傷身子了。”
“沒關系,母妃不累,你先去睡,母妃把這件的袖邊收了便也去睡了。”
李恪點點頭,又輕輕摸了摸我的肚子,便去洗漱睡覺了。我站起身略走了走,覺得頭昏沉的要命。看看手里的衣服也不過才有了個大概。我手藝一般,只能給恪兒做些寢衣,樣子其次,主要是為舒服。孩子長的快,年年都要換。我只希望他穿著我做的衣裳入睡,猶如我在他身邊一樣。
李恪睡下,我倒想起白日里忘了把琴送過去給她,現在正好是個空檔。李世民雖然下旨禁了我的足,但也不過是門口幾個守衛罷了,我宮里一直有一個隱在薔薇花架后的小門,想出去還是很容易的。
此時夜已經深了,還好云容宮里的燈還亮著,守門的宮女才幫我開了門,便看到清蕪端著茶盞點心從一旁的小廚房出來。見我來了,有些驚訝。
“德妃娘娘怎么這么晚來?奴婢聽說皇上不是禁了娘娘的足?娘娘怎么能出來?”
“你放心,我放下東西就走,不會連累你家娘娘的。”
清蕪忙賠笑道:“娘娘說哪里話,來人,還不快接下娘娘手里的東西。”
我看了一眼清蕪手里的東西,兩盞茶,兩碟點心,便問道:“這里有客人?”
清蕪臉色略變,“沒有,沒有客人。娘娘請在這里稍后,等我去回報。”
“既然沒客人,就不必回報了。我進去便是了。”我才剛邁了兩步,便被清蕪攔了下來。
“我們娘娘已經睡下了,奴婢還是先去看看。”
我看清蕪一臉尷尬,便起了疑,云容房里的燈明明還亮著,怎么又說睡下了?我沒理會她,快步往房中去。云容不是個會藏有秘密的人,如果有,那就一定是……
我推開門,房中坐著兩個人,面對著我的是一臉慌張的云容,背著身的女子一身普通宮女打扮,沒有什么特別。
“睆睆。”我叫道。
“凝曦姐姐。”那宮女站起身,轉過來笑著招呼道。“你挺著個大肚子,還是先坐下再說話吧。”
我看著睆睆,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此刻看到她這么高興。云容雖然聰明,悟性也高,琴譜一看便明,彈起來更是流暢順遂,但唱歌就有些差強人意,總是有些呆板,放不開。
但睆睆卻不同,不必訓練,她的聲音已經同我一模一樣了。今晚來的真是時候。
“云兒你當時自請出府清修,就是為了照顧睆睆吧?”
云容看了一眼睆睆,沒說話,倒是睆睆開了口:“是,她是為了我。沁芳亭的事之后,齊王與便我恩斷義絕。長安城里更是流言可畏。那日落水,又受此打擊,我便大病了一場,終日纏綿床榻,藥也不吃,飯也不吃,一心只求速死。”
睆睆撩起衣袖,手腕上的那條傷疤看起來觸目驚心。
“云兒將我帶入佛寺,清修、靜心。硬生生將我想死的心扳了回來。后來她便一直將我帶在身邊,時刻照顧著我。既然今日被德妃娘娘發現了,我自然會盡快離開。請你不要責備云兒。”睆睆說著竟沖我跪下了。
我忙扶她起來,“你為什么要走呢?你不知道我有多盼著你來。”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怎么的,我竟涌出淚來。
“姐姐,你這是怎么了?”云容忙遞了手帕給我。
“德妃娘娘,何出此言?盼著我來?我以為你同皇后和韋娘娘都恨透了我。”睆睆看著我,驚訝的問。
“恨你?我為什么要恨你?皇上貴為天子,三宮六院都是少的。與其讓那些心懷鬼胎,一心只有天家富貴的女子隨侍皇上身邊,倒不如讓真心愛慕他的人留下。”我褪下手腕上李世民送我的那只天河石鐲子,戴在睆睆的手腕上,遮住了她腕上的傷疤。
“這是皇上當初送給我的定情信物,我現在把它轉贈給你。”
“這……這我可不能要!”睆睆說著便要再褪下來還給我,我攔下她,“你聽我把話說完。”
“我給你這個,不是因為我有多喜歡你。只是因為我知道你有多喜歡皇上。戴著這只鐲子,我希望你珍惜你的性命,用你余下的所有時間來好好愛他。”
睆睆柔美的雙眼眨了眨,滾圓晶瑩的淚珠淌下,“我不明白娘娘,不,姐姐的意思。”
“我想讓你留在宮中,并且我要保你獲封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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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各位親~~迎來轟轟烈烈的大結局吧!好吧,我承認,一般轟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