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飄來些歌樂聲,才讓晃神的李元熙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盯著鳳臨淵很久,所幸對方太專心并未察覺。
說起來,那小孩的五官跟他有些相似呢。這個結論讓她很是一番心緒不寧。
“你……”
“噓~”鳳臨淵輕聲說,“先別說話。”他說著用小號的毛筆沾了點胭脂,有一下沒一下的勾勒她的唇線。李元熙覺得唇上微癢,動了動唇。忽然想到如今他們的舉動是何等的不合禮數,是何等的親密,目光不禁游移到鳳臨淵臉上。他的嘴唇此時輕輕上翹,在燭光下透著潤澤的光彩,唇線也很漂亮。她到底在想什么啊!李元熙一陣氣惱。
“是不是有些不習慣?”鳳臨淵感覺到她的煩躁不安。
“繼續吧。”她說,撇開視線。
鳳臨淵笑著擱筆,“可以了。”他說,一面用半冷不暖的手挽起她的發,繞成一個簡單的發髻。他彎下身來靠近她,從鏡中映出兩人的樣子。
“元熙,你好美。”
他的聲音低沉而誘惑,李元熙只覺得頭腦中轟的一聲,連呼吸都有些不穩。那是頭一回有人告訴她,她很美,而不是很英俊,或是英氣,更亦或是俊俏。她本不該有任何綺思,她應該是用最男子漢的表情打擊鳳臨淵的。可是哪個女子不希望聽見贊賞?女為悅己者容,此言不假。
嫵媚的嫣紅泛上兩頰,好比胭脂正濃。鳳臨淵瞇了瞇眼睛,見李元熙愈發嬌艷欲滴,眼神不覺微亮。
忽然身后珠簾傳來碎響,李元熙從自我陶醉中驚醒過來,只見李元俊半倚在珠簾門拱上,一手撩起珠簾,一手掩住嘴,面色青白……
“你們,你們這是在干什么?”他放下撩起珠簾的手,珠簾打在他臉上,他用那只手指著坐在妝臺前的兩人,“怎么那女的,那么像……”話還未說完,突然弓起身子來,“嗚~我想吐——”未已污物一瀉千里。
李元熙面色慘白的看著李元俊,看著他仿佛要將腹腔之物一概倒個干凈似地,待到他停歇,以為他會向自己興師問罪,他卻跌跌撞撞轉過身去,回到席面上一趴,再也不動了。
也不知道李元俊明天醒來還會不會記得今夜的事,李元熙面帶不豫地對始作俑者說:“如今這樣你滿意了吧?”
鳳臨淵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他會中途醒過來,早知道這樣,我們應該到隔壁去的。”
“別的我懶得跟你爭論。這事情你得給我善后好了,如若明天我在坊間聽見什么不實的消息……我李元熙也不是那么好欺負的。”她站起來,對他拱一拱手:“那么,在下告辭了。”
鳳臨淵只覺得她一動不動還好些,她一動一說話便破壞了想象,只好無奈的說:“這就走了?眼下快二更天了(晚9時),你怎么走?不如留在這里過夜?”
“不必了。幾錠疏通銀子在下還是出得起的,不必相送,告辭。”說完快步而去,在外間席面前頓了頓腳步,看了眼劉敏之方出門離去。
鳳臨淵眼光跟著李元熙的背影遠去,完了落在劉敏之身上,他輕動長睫,摸了摸下頷:“唔,不急不急,有的是連本帶利還回來的時候。不過在此之前,得好好改造改造才行啊。”
他施施然走回席面上自斟自酌,也沒有再叫美人來助興,看著窗外月光如水,分外怡然。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敲門。得到允許后,一名婢女推門進內。
“鳳少,李公子吩咐奴婢們將醉酒的兩位公子扶到廂房里歇息。”
鳳臨淵點點頭,任由她叫人進來將人扶走。完了那奴婢正要告退出門,他把人叫住:“他人呢?走了么?”
“回二爺,人還未走呢。”一把清清糯糯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鳳臨淵瞇了瞇眼睛,朝門外看去。一名絕色女子笑晏晏的站在門邊,趁著朦朧月色,如同一朵黑夜中悄然綻放的幽蘭,孤芳自賞之余卻意外的風情萬種。
“不伺候你的主子,過來干什么。”鳳臨淵的聲音由溫柔轉冷。
“二爺,您這么絕情奴家真傷心呢。莫非二爺真如十四號所說最近更偏愛兒郎?”
鳳臨淵冷哼一聲。“你也未免太放肆了。真當我不敢治你么。”
女子的臉上閃過一絲懼意,裊裊娜娜的欠身賠禮:“請二爺息怒,是主子有請。”她頓了一頓,見鳳臨淵一點要動身的意思也無,便又加了一句。“那一位,也受邀了呢。”
鳳臨淵看也不看她一眼,徑自起身出門,女子暗自松了口氣。
晴香房內,半人高的碧玉香爐那鏤空云紋五竅正生著青煙,一室蘇合香的香氣,飄渺得如同身在夢中。三更將至,世人皆在夢中酣睡,這里卻有三人端坐一堂,不知在說些什么。
李元熙換回了男裝,向正座的人見了禮,落座于下首,和落座在對面的鳳臨淵大眼瞪小眼。因為懷疑媚香居是狐眼的據點之一,她本來不想久留,一換上男裝便想立刻離開,卻被人攔了下來。想必正座的男子就是那位皇子了吧。李元熙不認得什么皇子,只是剛才見禮時那驚鴻一瞥,便只覺得那人相貌不突出、也無氣勢,除了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讓人印象尤深外,也就是平平無奇,壓根沒有半點皇子的架勢。她感覺很詫異。這個皇子實在是太普通了。
“這位想必就是敖王府的大公子了吧?果然一表人才。你可能不認識我,這么說吧,臨淵是我的叔叔,我叫鳳輝陽。”他說。
“見過殿下。殿下過獎了,元熙實不敢當。”
李元熙隨即在心中飛快盤算:這個鳳輝陽不是皇后所出,卻最年長,鳳朝素來奉行立嫡不立長之祖制,若無嫡出便遵照“兄終弟及”一制,自開朝至今已沿用數百年,為的就是絕庶孽之窺箭,塞禍亂之本源。但這也不是絕對的。眼下大皇子暗地里這般活躍,顯然已包藏奪嫡禍心。如此一來,若要窺避禍端就得趁早作準備了。
“你家和劉丞相一家是姻親?”鳳輝陽一問讓李元熙驚出一身冷汗。他這么一問,顯然已經將主意打到了自己頭上。
李元熙心下暗驚,卻不動聲息地答道:“回殿下,劉丞相乃元熙嫡母劉氏之父,嫡子元俊外祖父也。”這些事鳳輝陽哪里不知,不過是想讓她對自己表忠心罷了。她如此回應,也是想提醒鳳輝陽,她不過是個庶子,找她沒有用,讓他省省力氣。
鳳輝陽挑眉,黯黑的眼睛抬了抬。“你這話回得可笑。李家就是李家,還分什么嫡庶?反正就是一家的人,到哪里都是牽連在一塊兒的。世人只知你是李家的兒子,劉家是你李家的姻親,哪里會分他劉家是庶子的姻親還是嫡子的姻親。”
圖窮匕見,鳳輝陽的意圖李元熙總算明白了。他這是要借她的手,讓劉家死心塌地的倒向他這一邊。
她看了眼靜坐一旁的鳳臨淵,說:“殿下說笑了,元熙怎么能與嫡子相比呢?那簡直是有如云泥之別啊。”
鳳輝陽察覺到她朝鳳臨淵看去,也瞟了他一眼,接口道:“元熙如此豐神俊逸,切莫妄自菲薄了。十五日的賞花宴,能受公主青睞也未可知。”
李元熙一陣惡寒,心想你倒不如去找李元俊吧,他更合適。還來不及開口推辭,那邊靜默許久的鳳臨淵大笑了起來。
“輝陽,你也莫要再為難他了。就讓那個什么嫡子來吧,好歹也是四公子之一。”
鳳輝陽睨了他一眼,“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轉而又對李元熙說,“莫非你不愿意?”目光中透露著一絲脅迫之意,這才是上位者的威勢。
“鳳輝陽。”鳳臨淵一臉不豫。
鳳輝陽神色怪異的看向他,二人對視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開視線對李元熙說:“那好吧,若能控制得住那個嫡子,他也是可以一試的。”語畢揉了揉太陽穴,說了聲累了,便摒退了二人。
兩人出了門,李元熙憤憤不平的瞪了鳳臨淵一眼。鳳臨淵無辜的看向她:“你瞪我作什么,要不是我,你怕是做定了這駙馬了。”
“要不是你,我會卷進這些、事情里嗎?”她說。
“今晚你還走不走?”鳳臨淵顧左右而言他,惹得李元熙極度不快。她感覺自己一直被人玩弄在掌心里,一直都沒有順心過,她真的好窩囊啊。
“摻和進這種事里,你難道不怕喪命嗎?到底是為了什么?你自己就這樣了,為什么還要把別人也拖下水去!”李元熙壓低了聲音,快語連珠。
鳳臨淵眸色間閃過一絲極度壓抑的陰霾,繼而聳聳肩,一臉笑容,但他忽然伸出手來用力捏住李元熙的下頷,將她拉近自己。
“給我聽清楚了。我不會學似你這般窩囊,能容忍嫡母買兇殺害自己,能容忍自己努力掙來的東西流入別人手里。天下之大,我不要到頭來一點屬于自己的東西都沒有。我要位極人臣,名留青史,哪怕只是骯臟罪名也好。為了這個遠大的目標,我為什么不能把別人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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