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說完了?”伊麗莎白詫異的問丈夫。
“說完了。”
“……費迪南德怎么說?”
“他不承認加里波第跟他有關。”
伊麗莎白笑:“他確實不能承認,也不敢承認。”
“嗯,這一點他還是想的明白的。我們把話題放在加里波第打下那不勒斯之后他會怎么做的問題上。”
“這么說,你是決心支持他了?”
“是啊。”弗蘭茨嘴角微微彎起:“路易拿破侖多想要上意大利的領土啊,不過我們哈布斯堡現在要把全意大利都掌握了,瞧他能怎么樣。”
“……英國不會覺得是個威脅嗎?”
“如果將意大利的統一成果交給了背后站著法國的撒丁王國,大概更會讓維多利亞女王寢食難安的吧。”
“……這個我不懂。我只是覺得讓費迪南德去意大利,倒真是不錯的主意呢。”
“你也這么認為?”弗蘭茨皺眉。
“費迪南德有大志,不甘心只作哈布斯堡家族的太平王子,那么讓他出去,也是最可行的一個方向啊。再說了,意大利就算統一了,也問題一大堆,讓費迪南德去頭疼意大利,就沒空盯著維也納的皇位了。”
“……茜茜,你真認為,費迪南德會想要奧地利的皇冠?”
“我怎么認為不重要,重要的是費迪南德怎么認為。他不否認加里波第的問題,實際上就是承認了。”
“其實就算他承認了,我也不會處罰他的。嗯……至少不會公開處罰他。”
“想處理好這件事情很簡單啊,叱責他一頓,然后支持他拿下意大利,讓他去羅馬或者那不勒斯操心他的領地;至于撒丁,”伊麗莎白莞爾一笑:“撒丁還能有什么意見嗎?”
“撒丁固然不足為患,但是不得不考慮法國的反應,畢竟拿破侖親王的妻子是撒丁公主。”
“哎,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卡爾·路德維希還沒有娶妻……”
弗蘭茨沉默了片刻。茜茜這位自小青梅竹馬的王子,喪妻有些時候了,還沒有再娶。前不久那不勒斯派人來維也納,希望卡爾·路德維希親王能夠與西西里公主瑪麗亞·安農齊亞塔結婚。按照茜茜的意思,這門婚事還拖著呢,沒有答應那不勒斯國王。
“似乎沒有更合適的結婚對象呢……”看了看妻子:“你提出來這件事,有什么特別意義呢?”
“聽說,維多利亞女王有很多孩子……”
“女王的長女是威廉攝政王的兒媳婦,未來很有可能成為普魯士的王太子妃。”
茜茜突然想起來什么,慌忙道:“還是算了,維多利亞女王未必愿意跟奧地利聯姻。”
弗蘭茨頗感古怪:“茜茜,你的思維跳得太快了。”
伊麗莎白有些不好意思:“總不能我們說的很是熱鬧,結果英國女王完全不理會,那不是顯得奧地利太急切了么,似乎有shi身份。”至于突然想起來的事情……伊麗莎是突然想起來,維多利亞女王乃是著名的血友病攜帶者,她的子女們將血友病帶到歐洲各地,她在被稱為“歐洲的祖母”的同時,也給王室后代帶去了毀滅性的遺傳疾病。
“西西里公主如何?”
“就快要沒有西西里王國了。”伊麗莎白尖酸的道。
“……真的可以不管那不勒斯嗎?”弗蘭茨還是有點猶豫不決。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國素來與奧地利有姻親關系,上一次巴伐利亞已經拒絕過那不勒斯王儲,這次,還能夠拒絕西西里的公主嗎?雖然說那不勒斯已經危在旦夕。
“其實還可以有另外一種解決方法:讓卡爾·路德維希以西西里公主的丈夫的身份,返回那不勒斯,成為南意大利的攝政王。”伊麗莎白這是在異想天開了。
弗蘭茨失笑:“那不勒斯國王還活著呢……我是說,如果他沒有被加里波第殺死的話。”
“國王們總是安全的。那不勒斯的軍隊再無能,也不會讓他們的國王死在加里波第手中。”
“他會逃亡的,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奧地利了。”
“那最好。讓卡爾·路德維希代替這位無能的智障國王治理那不勒斯,我想不會有人有意見的——費迪南德統治中意大利,路德維希是那不勒斯攝政,嘖嘖,這可不是完美的很嗎?”
“你是說,意大利實際上仍然是分開的,只是全都歸在哈布斯堡家族的統治之下?這倒也是個辦法,這樣不會引起英國的強烈反感。”弗蘭茨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幫助費迪南德,那么當下最為重要的,就是避免引起英國的不滿。至于法國……肯定是無法安撫的,那就隨它去了,只要不開戰,倒也沒什么好怕的。
“英國人顯然還是贊同意大利的統一的,這是對我們有利的。”
“至于到底怎么劃分意大利……還是等加里波第把那不勒斯攻下來再說吧。”弗蘭茨是打定主意決定無視那不勒斯的存亡了。
8月底,加里波第進攻那不勒斯。那不勒斯政府軍進行了最后的抵抗,終于不敵。佛朗西斯科二世倉惶出逃,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國滅亡。
同月,奧地利的卡爾·路德維希親王與西西里公主瑪麗亞·安農齊亞塔舉行了婚禮。
聽到那不勒斯滅亡的消息,奧地利高官格呂內伯爵一拍桌子:“可以去羅馬了!”
早已整裝待發的奧地利軍隊以換防的名義出發,前往米蘭,而原本在東皮埃蒙特駐守的奧地利軍隊,則收拾收拾前往中意大利。瑞恩斯坦帶領另一支部隊2萬余人,由威尼斯出發,直接前往那不勒斯接收革命成果。
這次,奧地利軍隊不再有裝備上的先進,僅僅只憑平時的訓練以及戰術了。
撒丁國王厄曼努爾二世非常痛苦,并且焦慮不安。他派人前往巴黎,希望能夠得到法國的軍事支持。撒丁政府軍隊在去年的戰爭中損失慘重,補充兵源受到人口不足的限制,國內經濟也一度陷于困境。厄曼努爾二世是一個軍人出身的君主,跟他的首相加富爾一樣,一心就想擴張領土,然而咬著牙與奧地利一戰,竟然失利了。法國對此當然頗有怨言,撒丁為此也苦不堪言。厄曼努爾二世很不忿:集兩國精銳之師,也不能打敗奧地利的老爺兵,可謂是相當的恥辱了。法國軍隊更是遭受了本世紀以來最大的敗仗,說不忌憚奧地利是不可能的,法國皇帝固然十分懷恨,撒丁國王也極為焦躁的想扭轉這個劣勢。
拿破侖三世的意見,則是模棱兩可的。他對加里波第是否是出于撒丁國王的授意而前往攻打那不勒斯不太確定。他也得到了加里波第曾被奧地利軍隊俘虜的情報,然而撒丁方面告訴他,他們把加里波第救了回來,并命令他前往西西里島。
路易·拿破侖不希望是由撒丁王國來統一意大利,但是也不想讓哈布斯堡家族來掌管意大利,懷著這樣的想法,法國駐巴黎大使將撒丁的意愿透露給了英國大臣們。
英國首相帕麥斯頓對奧地利軍隊的動向很不安,他召見奧地利大使,質詢奧地利政府的意圖。
“不,首相先生,您不用對奧地利的這種正常的軍事調動感到緊張。”奧地利駐倫敦大使小心的說。
“正常的軍事調動?”帕麥斯頓冷笑:“這話誰能相信呢?一支正常調動的部隊會出現在帕爾馬附近嗎?”
“帕爾馬本來就是奧地利的領地,那里出現奧地利軍隊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這支部隊的人數卻超過了維護帕爾馬的安全必需的數目。”
“奧地利在中意大利的領地頗有好幾塊呢。”
“好吧,就算我能接受這支部隊的動向,那么,威尼斯出發的船隊呢?”
奧地利大使做吃驚狀:“啊,真的有這樣的調動嗎?我沒有接到報告。”
英國首相冷冷的道:“希望閣下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幾天之后,奧地利的卡爾·路德維希親王秘密來到了倫敦,覲見了英國女王維多利亞,并同英國首相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晤。
維多利亞女王的長女維多利亞公主,是威廉攝政王的兒媳婦,未來的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在1859年剛剛出生。她很不喜歡俾斯麥,這一點,她跟奧地利皇后伊麗莎白都有女性的敏感,即她們都認為俾斯麥此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沙文主義者。俾斯麥認為女人就該留在家里,而不應該插手政治,他心底瞧不起女性,哪怕她們是女王是皇后是王妃——大概只有他的妻子喬安娜不在此列。
王子妃的不友善,對于俾斯麥也是一樁痛苦。她會影響威廉攝政王對自己的觀感,這將把他從政治中心越推越遠。在圣彼得堡患了壞疽不得不返回柏林之后,俾斯麥甚至有一度灰心到覺得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經完蛋了。
普魯士對于意大利的態度,也算是模棱兩可的。普魯士在意大利不可能撈到任何好處,當然也不愿意法國或者奧地利乘機瓜分意大利。它是支持撒丁的,但是這種支持不能公開表達。
各國都對加里波第取得的巨大成就感到不安。這種革命的風潮擔心無法控制,各國都希望不管意大利是由誰來統治,都仍然是君主制國家。而加里波第很可能會重蹈覆轍,成立共和國。
沒人想看到意大利共和國的出現。
瑞恩斯坦帶領的部隊經過幾天的航行,從加爾加諾半島登陸,一路殺向那不勒斯。他們攜帶了裝備有定裝金屬子彈的后膛步槍,工兵利器工兵鏟,還有阿姆斯特朗公司出品的18磅火炮,裝備參差不齊的加里波第的部隊,對這樣武裝整齊的正規部隊沒有抵抗力。
當然,還是要先來個外交談判的。
“不,先生,請恕我無法同意你的提議。”加里波第斷然拒絕。
“那么,您這是否定您早先時候跟費迪南德總督閣下的約定了?”
“哈哈,那只是權宜之計,不然我怎么有可能獲得自由呢?”加里波第洋洋得意的大笑著:“并且,我還得到了親王殿下贊助的槍支,真是很劃算的買賣呢。”
“閣下,您不守信用。”
“先生,你錯了。奧地利乃是意大利的敵人,我怎么會選擇與敵人同流合污呢?”
“您真可恥。”
“如果能夠幫助我深愛的祖國擺脫分裂、完成統一,我個人的聲譽無關緊要。”
談判代表搖頭:“閣下,我一直敬重您是一位勇猛的戰士,并且您的個人品質一直有著無可指摘的好評,雖然您可以告訴自己,這是為了祖國統一大業必須付出的犧牲,然而,我還是要說,這使您的良好聲譽受到了損害。并且我不認為這對您有利。”
“先生,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對你還是很友善的。”加里波第開始變得不友好了。
“我能看得出來,將軍。”此人是費迪南德的親信,對兩人之間的約定了解的很透徹。
“我知道奧地利軍隊已經快要到達那不勒斯了,而且我想那些裝備精良的軍隊不會是和平使者。”
“哦,閣下,您今天已經告訴我了,您不會打算履行與費迪南德總督的約定,那么,我想總督也不會不考慮采取其他手段來取得他想要的東西。將軍,您是沒有可能打贏奧地利軍隊的。”
加里波第一路打了無數勝仗,自信心十足,“我不這么認為。”
“將軍,您不要忘記了,您曾經被奧地利軍隊俘虜過。”談判代表尖銳的說。
“一次失敗并不能代表什么,我堅信,我的軍隊不會畏懼奧地利軍隊的進攻。”
談判代表嘆息:“閣下,我可以告訴您,這次帶兵的指揮官,就是上次跟您對陣的瑞恩斯坦·司穆伯爵。”
加里波第有些猶豫了。畢竟他只曾經敗在瑞恩斯坦手下,對于曾經成功俘虜過自己的將領,他存有一絲畏懼是很自然的。
“不,我想你不能威脅到我。”加里波第很快恢復鎮靜。
“這不是我能夠左右的。”談判代表溫和的說。
加里波第煩躁的揮揮手,談判結束了。
作為一個在戰斗中成長起來的軍事指揮家,加里波第并不算出類拔萃的,他所擁有的是演講家的口才和煽動力,以及對祖國統一的熱情。從外表來看,加里波第具有能夠讓人信任的長相,他為人熱情坦誠,性格堅毅,但是太天真了,容易被人說服。所以他很信任撒丁國王,認為他能夠帶領意大利走向統一和強盛。
為此,在他占領那不勒斯之后,立即寫信稟報了厄曼努爾二世,希望他能夠前來那不勒斯。
加里波第的部下對他說:“為什么你不成為國家首領呢?不管是國王,還是總統,我們都會擁戴你。”
“不了,我不適合成為國家元首。”加里波第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他對如何統治、管理一個國家完全不了解,幾年前的羅馬共和國也給了他教訓:沒有經驗的執政者管理一個新興的國家無疑于一場災難。
“可是,如果不是您來成為國家領袖,怎么能夠令人民忠心?”
“人民的忠誠不是我需要考慮的,”加里波第苦笑:“我只希望,我的祖國能被英明勇敢的君主統治——他將帶給意大利人民富足的生活。孩子們能吃飽穿暖,能夠上學;男人們不會因為戰爭而死去,女人們可以吃的更飽一點……”加里波第出身平民,對于底層勞苦大眾的疾苦了解甚多。
“將軍,您為人高尚,由您來做國家元首再合適不過了。”部下仍在苦勸。
“我的心意已經定了,你們不用再說。”加里波第是搞得很清楚的。打仗他是悍將,治理國家他不成。
加里波第便在那不勒斯嚴陣以待瑞恩斯坦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