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您怎么出去了,”姜綰玥剛踩著馬凳下馬車,商羽便迎了上來,“城防圖不見了,現下城門已經封鎖,殿下正率領將士們挨家挨戶地搜索。”
“什么?城防圖不見了!”姜綰玥蹙眉,“北奕對萬晉虎視眈眈已久,此番城防圖消失絕不是偶然,若城防圖被北奕拿到,那攻破萬晉是遲早的事?!?/p>
“北奕已經有出兵的意向,殿下希望王妃近幾日呆在府中。”
“我明白,”姜綰玥微微點頭,跨進王府,“你去幫殿下吧,多一個人也好。”
“是,屬下告退。”
“娘娘,萬晉會滅亡嗎?”紫郡有些恐慌,聲音也有些顫抖。
“現在定論還過早,不過萬晉的天怕是要變了?!苯U玥十分淡定,一個想法盤旋在她的腦中,“好在發現的不算晚,及時封鎖了城門,只要找到城防圖,萬晉就還有救?!?/p>
數日后——
“娘娘,奴婢聽聞殿下把兵部尚書齊尋扣下了?!弊峡⑼斜P上的糕點放到桌上,又在杯中倒了茶。
齊尋?父親的得力親信。
“殿下呢,回來了嗎?”姜綰玥飲了口茶,抬眸看向紫郡,語氣平淡沒有起伏。
“奴婢剛剛看見殿下往書房的方向走,想來應該是在書房?!?/p>
“我去找殿下一趟,”姜綰玥放下茶盞,拿過紫郡手中的托盤,把桌上的糕點放在托盤上,“你不用跟著?!?/p>
“是?!?/p>
姜綰玥端著托盤前往書房。
書房門口沒有一人看守,連門也是緊閉的,屋內悄無聲息。
“殿下你在嗎?”姜綰玥輕輕敲響了書房的門,“妾進來了?!?/p>
“吱呀”姜綰玥推門而入,屋內沒有人,書桌上堆滿了書卷,擱在硯臺上的毛筆滾落,留下一串墨跡。
沒人?
姜綰玥將托盤擱在書桌上,伸手觸碰桌上的墨跡。
不對,墨跡還沒干,上官玨剛剛就在這兒。
他肯定還在這里,不然我剛才來的路上應該會碰到他。
姜綰玥巡視了一下四周,最終鎖定在架子上的汝窯花瓶,似乎有被人移動的痕跡。
姜綰玥上前握住了汝窯花瓶,隨意地轉動了幾下,卻聽“咔嚓咔嚓”,似乎是齒輪轉動的聲音。
這花瓶是個機關!姜綰玥不禁蹙眉。
她的目光向聲源望去,書桌后的墻面緩緩向兩邊移動,一個陌生的空間出現在眼前。
密室?怪不得上官玨平日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這兒,這密室里定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
姜綰玥走進密室,里面光線昏暗,有股淡淡的玉蘭花的香氣,卻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越往里走,屋內漸漸變得明亮起來。
穿過過道,眼前的布局與密室外的書房相差無幾,桌上的安神香還未燃盡,縷縷白煙在空中盤旋,一本書卷平攤在桌上,內頁上的紅色格外醒目。
姜綰玥走近了幾步,拿起書卷,看著內頁上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一個不好的念頭在心中蔓延。
名單?
姜綰玥繼續向下瀏覽,當看到部分名字上被人用朱筆劃去,她忽然意識到:這是一份殺人名單。
這些人的死全是上官玨一手策劃的。
最終姜綰玥的目光停在了“上官煜”這三個字上。
圣上的名字,他要弒父?
“綰兒,在看什么?”上官玨冷冽的聲音傳來。
“殿……殿下。”姜綰玥猛地轉過身,慌亂間把書卷藏在身后。
“別藏了,我看見了。”上官玨好像對姜綰玥的出現并不意外。
“才不過數月,殿下就已害了這么多無辜的人嗎?!苯U玥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淡些。
“無辜?”上官玨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笑了笑,“不過,我不得不說在這些人里謝征倒確實是唯一一個忠臣?!?/p>
“既是忠臣,為何要殺他?”淚水在眼眶打轉,姜綰玥放在背后的手握成拳,在努力忍著不讓淚水留下。
“因為他該死?!碧岬街x征,上官玨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氣,“我的母妃是父皇最寵愛的昭貴妃,但在我五歲那年,她卻因為謝征和眾臣的讒言被安上了禍國妖妃的罪名,最后被燒死在城墻上,你說我不該殺他嗎?”
雖然上官玨的語氣起伏不大,也很平靜,但姜綰玥可以感受到他親眼目睹親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與無奈。
在這一瞬間,姜綰玥竟心生對上官玨的同情。
“這一切干我母妃何事,父皇昏庸卻把罪名安在母妃的身上,是他們顛倒黑白,他們該死,”上官玨向姜綰玥走近,“至于我的父皇,他口口聲聲說愛我的母妃,卻也膽小怕事聽信讒言,所以我很快就會送他和這些人見面?!?/p>
“你要弒父?”姜綰玥突然想到了什么,“陛下近來身體日漸衰弱都是你做的?!?/p>
“是啊,”上官玨輕飄飄地說,“他也該死?!?/p>
“你要是想告密的話,”上官玨彎腰,雙眸注視著姜綰玥的臉,“就別想了,姜家與我是合作關系,朝堂上人盡皆知,若我死了,姜家也活不了多久,父皇更不會讓姜家好過的,我與姜家是拴在一根弦上的螞蚱,若你不怕玉石俱焚,兩敗俱傷的話,就去吧?!?/p>
“你……你真是個瘋子。”
“看樣子你是不準備去了,”上官玨拉著姜綰玥的手往外走,“和我去個地方,見你想見的人。”
“誰?”姜綰玥警惕地看著上官玨。
“齊尋?!?/p>
“殿下說笑了,”姜綰玥的瞳孔驟縮,她故作鎮定地說,“妾不認識什么齊尋,也不想見他?!?/p>
“事到如今還要繼續演嗎,謝婉?!鄙瞎佾k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姜綰玥,眼底似一片黑潭,深不見底。
“你發現了,什么時候?”姜綰玥見上官玨識破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便不再辯解,承認了。
“確切的說,是第二次見你,”上官玨的眼神漸漸變得柔和,“我與你素不相識,但道理你不應該對我有這么大的敵意,而且你的一些習慣和她一致,本來我也不是很確定,不過現在看來我猜對了?!?/p>
姜綰玥壓制著滿腔的怒火,一言不發。
“我知你恨我,不過謝家被滅滿門也不是全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上官玨走到架子前轉動了一個金屬擺件,“咔嚓咔嚓”墻壁向兩邊移開,一個幽閉的長廊出現在眼前,“謝家叛亂的信件是我偽造的,除了證物外還有一個人證,就是齊尋。”
“什么?這不可能,齊尋是父親的親信,倆人親如兄弟,”姜綰玥一臉不可置信,她警惕地看向上官玨,“你在騙我,他沒有理由這么做。”
“等你見到他可以親自問問他?!鄙瞎佾k笑著拂袖走入密道。
姜綰玥緊跟其后。
密道彌漫著尸體腐爛的氣味,越往里走光線漸漸暗了下來,長廊的兩邊是木頭做的牢房,牢房里鋪滿干草,干草上還殘留著血液,觸目驚心。
“進去吧?!鄙瞎佾k眼神示意一旁的守衛,守衛識相的打開牢房,跟著上官玨離開了密道。
姜綰玥深吸一口氣,邁進牢房,卻見一個人被鐵鏈綁在架子上,披頭散發,身上血跡斑斑,無一處好肉,他的雙腿無力,跪在干草上。
他似乎感受到有人來,于是微微抬頭,“你是誰?”
他一邊說,血液一邊順著嘴角溢出,滴落在干草上。
“齊叔,我是謝婉?!苯U玥懷著復雜的心情回答道。
“不,你不是,”齊尋的神情變得激動起來,他掙扎著,鐵鏈也隨之發出聲響,“謝家早就被滿門抄斬了?!?/p>
“我是謝婉,雖然我的樣子變了,”姜綰玥蹲下身,手指撥開擋在齊尋眼前的碎發,“齊叔,上官玨和我說是你指證謝家謀反,是真的嗎?”
齊尋湊近幾分,思考了一番后開口,“對,是我?!?/p>
“為什么?”姜綰玥猛地起身,大聲質問,“我父親待你如親兄弟,你究竟是為什么要陷害他?”
“因為當時我與弟弟同在軍營,在弟弟犯了大錯時,我懇求將軍從輕處罰,咳咳……”齊尋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但他沒有答應,我的弟弟被處死了。就是那時,我記恨他,所以當我擁有一個可以殺死他的機會時,我毫不猶豫地做了證,即使我知道將軍不會謀反?!?/p>
“是我的父親瞎了眼,竟然選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人作為他的親信,可憐他到死都不知道讓謝家落入這般田地的人是你。”淚水似斷線的珍珠般落下,姜綰玥別過頭去,眼底滿是失望。
“你沒有資格指責我,”齊尋踉蹌著想要起身,“你說你是小婉,可你還不是成為了上官玨的王妃,安心地享受著這一切,所以在本質上我們倆是一樣的人。”
“我和你不一樣,”姜綰玥也不打算再多費口舌,“最后一個問題,城防圖是你拿的嗎?”
“城防圖?”齊尋抬頭看向姜綰玥,“不知道?!?/p>
“好一個不知道,”姜綰玥邁出牢籠,“齊叔,我想父親一定很后悔當初救了你?!闭f罷頭也不回地走出密道。
“看樣子齊尋是把當初的事都告訴你了。”上官玨筆直站在桌前,仔細欣賞著桌面上鋪著的城防圖。
“城防圖怎么在你這兒?”那一刻姜綰玥恍然大悟,“又是你,這件事又是你做的。”
“對,不過在世人看來,竊取城防圖企圖叛國的人是齊尋。”上官玨聞聲抬眸,眼中不含半分溫度,神情冷靜,語氣中摻雜著些許愉快。
“你已經害死了那么多無辜的人,為何還不收手?”
“收手?為什么要收手?”上官玨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他們可一點都不無辜,比如司馬恪,世人眼中他是個愛民的好官,可他們并不知道司馬恪私下里貪污受賄,又比如今日你見到的齊尋,你以為他是無辜的,可是他的確有叛國的意圖?!?/p>
“明面上的好人就一定是好人嗎,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好人,這樣看來他們死的也不算冤。”
“不,你又在騙我?!?/p>
“這是從他房中搜出來的,他的字跡你應當認得,”上官玨從容地從袖中抽出一張微黃的信紙遞給姜綰玥,“你看一眼不就知道我有沒有在騙你?!?/p>
姜綰玥奪過那張信紙,字跡遒勁有力,確實是齊尋的親筆。
“不,這不是真的?!苯U玥的眼睛空洞無光,失神了一般地愣在那里,“我不信?!?/p>
“事實就是如此,信與不信在你?!鄙瞎佾k起身離去。